身体眼看就要歪在地上,他下意识去抓旁边的桌子,他是得救了,免于摔在地上,然而却将放在梳妆台边上,纪澜衣要戴的玉镯子不小心拂在了地上。
顷刻间,四分五裂。
他看到纪澜衣心痛又震惊的眼神,他只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乖的站在那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在心底一遍遍的说着,然而到了嘴上却只能张着嘴:“啊啊啊啊……。”
这副样子,彻底激怒了纪澜衣,她上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白嫩的小脸立刻高肿起来。
好疼,不仅是来自身体上的疼痛,更是来自精神上的伤害。
他泪腺太发达了,眼泪说来就来,跟掉了线的珠子似得。
纪蝶立刻跑过来抱着云渺:“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小少爷也不是故意的,小姐,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只是一个镯子罢了?你说的好轻巧,你知道这个镯子的来历吗?这是深哥送给我的,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纪蝶无语了,只要牵扯上姑爷,小姐就变得有些失控,更何况这个镯子,是两人的定情信物,据说是姑爷家祖传的,小姐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小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
纪蝶还想说情,却被纪澜衣冷冷的眼神扫过来的一瞬间,闭嘴了。
“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孩子简直来讨债的,看到他这张脸我就讨厌,摆出这幅无辜的样子给谁看?”
说着提着云渺的衣领就把他拉走了,这时天幕阴沉沉的,一看就想要下雨。
纪澜衣让他跪在院子里:“给我跪,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给我站起来。”
说话间,豆大的雨滴滴落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小男孩跪在那里,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时候他就想,为什么他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永远冰冷而厌恶,犹如自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是自己天生的残疾,才让她如此愤怒失望吗?还是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喜欢自己?
他跪了很久,跪到膝盖麻木,跪到,寂静的世界开始出现幻觉……轰隆隆轰隆隆……
好冷好冷,涯涯,你错了,妈妈她从来不爱我们,她讨厌我们……
昏迷的最后一刻,那个美丽高傲的女子,是他世界里,对母亲最后一丝印象。
其实纪云渺早在那个雨夜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一个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行尸走肉,每当打雷的时候,就有人要带他走,去哪里?
去一个,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
可是我不要,如果我走了,涯涯该怎么办?
涯涯是那么辛苦、他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不要……
他抱着脑袋,缩在墙角,可是那雷声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震的他脑子都要炸了。
他忽然倒在地上,在冰凉的地板上滚来滚去,脑袋好疼……
车子一直开到客厅门口,云涯从车上跳下来,飞快的朝楼上跑去,推开房间门:“渺渺?”
李婶一看云涯回来了,立刻惊喜的走过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快看看吧,小少爷把自己反锁在了卫生间。”
“把钥匙拿过来。”云涯冷静的吩咐道。
李婶一拍脑袋:“看我急的,竟然给忘了,小姐等着。”话落快步离开了房间。
云涯走到门前,目光仿佛要穿透门板望进去,一手按压着心口,眼眶酸涩通红。
渺渺,她可怜的哥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李婶几乎是飞跑进来的,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一下,门开了。
“你先出去吧。”云涯淡淡道。
李婶收回目光,转身退了出去。
云涯走进去,看到倒在地上的云渺,心一下子抽痛起来,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云渺已经昏迷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对不起,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
云涯心痛的不能自抑。
将渺渺搀扶起来,渺渺个子比她高太多,她一个人已经搬不动他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将他移到床上,云涯给他掖好被角,看着云渺苍白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纪澜衣在渺渺心底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从那晚之后他就害怕看到纪澜衣,同样害怕打雷下雨,那时他太小,这件事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创伤。
如果不是因为纪澜衣,渺渺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他也不会因为淋了雨高烧被烧成了傻子,渺渺多聪明啊,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智商比她都高,可是从那之后,她聪明绝顶的渺渺就再也没有了。
纪澜衣,小时候我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等着,你加诸在渺渺身上的痛苦,我一定要加倍的还回来。
云涯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黏腻腻的,她却顾不了那么多,趴在床沿上,一直陪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云涯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是晏颂。
清了清嗓子,她低声道:“喂,晏哥哥。”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云涯看了眼渺渺:“对不起晏哥哥,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晏颂眉头深皱:“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