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地面,来回用鞋底碾着地上的烟头,半晌,小声道:“我听说……你家欠了两百多万的高利贷?”
郁宁的呼吸一滞,她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韩沣要说什么。
只听他缓缓地道:“如果你能演好自己的角色、治好季彬的病,那么这笔欠款,我帮你付了,顺便还替你补齐零头,凑足三百万,就当是劳务费,如何?”
韩沣说得轻易,仿佛这是一笔到菜市场里买把白菜一样简单的交易。
郁宁却沉默了——
演员是个公认的“来快钱”的职业。
除了演戏,她身无长技,若得罪了韩沣,恐怕也没有办法再在这一行混下去。
而三百万,足够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工薪阶层不吃不喝积攒一辈子。
这是一场早就注定结局的交易。
韩沣又说:“三百万只是这一部分的费用,公司还会额外付给你每个月的工资,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和奖金,一切比照正式员工的待遇,如何?”
郁宁对这份周到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算是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吧。
更何况,当季彬的情人是多少女孩子求而不得的事情,她还是占了便宜的那一个呢。
郁宁苦中作乐地想。
“咔啦”一声,韩沣又点燃了打火机。
小小的火光在昏暗的夜色中摇曳,映得他的面容也是忽明忽暗的。
沉默中,他知道了郁宁的答案。
“合同明天郑秘书会带给你。”他看向邵家大宅,“我表哥应该快洗好澡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他轻轻笑了笑,嘴角似乎有一丝苦涩,“不然他又要怀疑我和你有些什么了。”
郁宁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宅子里。
郑秘书已经收拾好了桌子,正在后头的客房里布置床褥和一些日常用具。
见郁宁回来,她笑道:“郁小姐,匆忙之中,也不知道这些您合不合用,要是有哪里不合意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明天我再过来帮您换。”
郁宁摇了摇头,从书包里翻出了手机——她之前只是和妈妈报备了不回家吃饭,还没说在外面住的事情。
郁宁向妈妈撒了个谎,说剧组临时有事要去外地拍摄。
郁妈妈虽然担心女儿,可这毕竟是工作,郁宁人又已经走了,她只能叮嘱几句,让郁宁晚上自己小心、一个人住要关好门窗。
郁宁一一应了,挂上电话,一阵心累。
毕竟,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弥补。她还不知道要和季彬相处多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他早日清醒了。
老旧的木楼梯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郁宁看向声音的来源,季彬正站在楼梯口上望着她。
他穿着一身细棉布的半袖睡衣和长睡裤,神情古怪地问:“他们都走了?”
“走了。”郁宁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便这么在老宅子昏黄的灯光中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季彬突然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郁宁被说中心事,立刻双目微睁,惊讶地看着他。
季彬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怪我了。”他懊恼地在楼梯上坐下,一双眼睛却仍看着郁宁,“听阿沣说,你如今改名叫郁宁,重新认了亲人,上了学堂,和曾经的身份彻底告别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你告诉了他,却不告诉我。”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情意,他能帮你做的,我做不到吗?”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男人的声音愈来愈低,不用看眼神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哀伤。
郁宁不自觉地被他感染,一句“不是”脱口而出。
她看着季彬,对方也在看她,原本暗淡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陡然明亮起来,仿佛因为这一句话,他的世界都有了颜色。
郁宁头脑纷乱,下意识地接着编道:“我不是怪你,只是你我的关系摆在这儿,我怕人家猜出我的身份来,影响你的仕途……”
一只手突然点了点郁宁的额头,她迷茫地抬起头,正对上季彬的双眼。
灯火映衬下,那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里盛满足以腻死人的柔情。
“傻。”季彬笑道,“没有你芙蕖,邵明华生亦何欢?”
郁宁的脸红了。
只为这一刻的虚情假意。
见郁宁露出小女儿的娇羞神态,季彬的神色也立刻柔和起来,他在郁宁身边坐下,缓缓地叙述着这些天来对“芙蕖”的思念。
这份感情是如此的真挚,仿佛他就是邵明华本人了!
也难怪韩沣会那么担心他。
见郁宁走神,季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把后者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