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郁宁想要争辩,却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郁宁高三这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动荡的一年。
她的父亲是个大货车司机,成日天南地北的跑,收入颇丰,是周围邻里背地里羡慕的对象。
可高收入往往伴随了高风险,这一年的冬天,一个深夜里,她的父亲因为疲劳驾驶不慎出了车祸,和整辆货车一道翻下悬崖,尸骨无存。
消息传到郁家的时候,母女俩正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年,闻此噩耗,不由抱头痛哭。
郁妈妈去货运公司想要讨个说法,却被告知郁爸爸本就是为了赶回家过年,没按照规定的行程走,强行抄的小路,车上的货物连着货车一起能有上千万,公司没反过来要求郁家赔偿已经是格外给面子了。
惨淡之中度过了春节,还没到正月初七,郁家的大门又不祥地被敲响了。
郁爸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借了三百多万的高利贷,对方债主一听郁爸爸出事,忙上门来追讨。
郁妈妈原本还不信,可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手印,她却沉默了。
家里怎么也找不到借来的这笔钱,郁妈妈变卖了家里的从前积攒的金饰和玉器,连带存款一起还上了其中的五十多万。
剩下的,却怎样都无能为力。
见郁宁一时语塞,郁妈妈也不好受,拍了拍她的背,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妈妈也就不瞒你,妈妈准备把咱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卖了抵债,反正你读大学去了住校,妈妈随便到小姨家去凑合凑合就好。”
这也是上辈子郁妈妈的选择,郁宁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只卖了五十多万,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拖了两个多月,高利贷的人便再次找到了郁妈妈借住的小姨家。
郁宁那时才接了两个小广告,正有些闲钱,本打算带妈妈出去打打牙祭,却碰到七八个大男人围在小姨家楼下,对妈妈推推搡搡,辱骂得十分难听。
她当时便一阵火起,风风火火地冲上前推开了那几个小混混。
对方见到来人是个年轻女孩子,笑得更不尊重起来,特别是在郁宁甩了两千块钱出来给他们之后,更是笑成一团,说这点儿钱,连利息都不够,打发叫花子呢!
郁妈妈怕他们对郁宁做出什么事来,忙把愤怒的女儿护在身后,承诺月底一定能再还一笔钱。
小混混们这才嘴里不干不净地走了。
郁妈妈下岗之后就一直在郁宁小姨的店里做工,一个月不过两三千块钱的工资,能拿得出什么钱来。妈妈回去后什么都没说,只让郁宁放宽心,钱已经快筹齐了。可等待她的,却是半个月后,妈妈因为劳累过度在建筑工地上病倒的消息。
郁宁这才从小姨的口中知道,家里正面临着什么,境况到底有多艰难。
这些记忆,郁宁本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此刻却比从前更加鲜明地回忆起来,就连当时的心境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郁宁强忍住眼泪,深呼吸一口气,道:“妈,房子你先别卖,我有办法挣钱。”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前夜的虫窝休息室:
某支(闭眼祈祷状):祝我自己开坑大吉。
陆阐(嘲讽脸):呵。
第2章 小姨
郁妈妈惊讶地看着有些不一样的女儿,脑中突然升起一个不那么美妙的想法。
她皱着眉,有些严厉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办法挣钱。挣钱是大人的事情,你只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这才是正理,别想那些个歪门邪道的。”
郁宁哭笑不得:“妈,你想到哪里去了。”
郁宁虽说是多活过好几年的,可一直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一有点钱就立刻还给了高利贷。对投资、理财什么的一概不通,真要她转眼间拿出什么挣钱方案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先前说自己有办法,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她想了想,只得转而劝道:“反正房子你先别急着卖,我前几天好像听隔壁的王阿姨她们在传,我们家这一片要拆迁了。”
郁妈妈有些惊喜地看着郁宁:“真的要拆了?”而后又犹疑地道,“前面的棚户区要拆,是早就传出来过的。可我们这离棚户区还是有点距离的吧,又是商品房……”
房子拆不拆,郁宁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本市的房价就是在今年的下半年开始突然飙升的,及至年后,甚至翻了两倍不止。
到时候,即使真的要卖房,也能多卖不少价钱,说不定还能一举还上欠款。
郁妈妈心里慢慢琢磨着郁宁的话,若真是要拆迁,那这房子还真不能卖。毕竟听许多人议论过,也就年初的时候,附近不远的一个小区因为旧城改造需要拆迁,每家每户至少都赔了五套房,简直是一夜暴富。
她也不奢求那么多,只希望能早点还上孩子她爸的欠款,让孩子能安心读书就很好了。
等稍微晚一点儿,再到隔壁去问问吧。
这样想着,郁妈妈对郁宁道:“这些事情,小孩子都不用管。宁宁,你要是不睡,就到街上自己去吃点早点吧,妈妈还有事要忙,来不及给你做早饭了。”
郁妈妈所谓的事,自然就是小姨家包子铺的工作。
具体的,郁宁从前去店里的时候从没注意过,也搞不太清楚,可如今妈妈伤了手,不管是做什么活,都不会太灵便。
郁宁劝说的话尚未出口,本打算把暂放在水池旁的小钢盆拿起来的郁妈妈又是一个手滑,盆子哐当一声再次落到了地上。
郁宁一阵心疼,道:“妈,你都这样了,就和小姨说说,今天歇一天吧,我到药店去给你买点药来擦。”
郁妈妈摇头:“医药箱里就有红花油,涂一点就好了,你小姨那里本来就人手不够,这时候快要开店,我突然请假,她怎么忙得过来。”
再缺人手,那也是血脉至亲,又不是奴隶主,怎么会严苛如斯。郁宁心想。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味来——以妈妈的性格,多半是一味自己忍着,根本不会告诉小姨自己手受伤了。
上辈子,也不知是从哪一年开始,一到换季的时候郁妈妈都会手疼,郁宁带她到有名的大医院检查,也寻访过好些中医,皆收效甚微。想来病根便源于此处。
郁宁实在是心疼妈妈,自告奋勇,说:“妈,不然这样吧,你在家里休息,我到小姨店里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