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河县百姓安置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天边橘色的晚霞燃烧。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人性,前兆
天色,渐暗。
苏梁浅下马车的时候,就见靠近食棚的位置,大家忙活着,盖新的落脚的棚子,正拉着棚布固定。
底下围着不少人,除了干事的壮年,还有老人孩子,找到机会就上去帮点忙,脸上扬着笑。
对这些寻常百姓来说,多是平日里忙的时候想要得空好好休息一番,但真的每天这样闲空着无所事事,他们又憋得发慌,浑身都不得劲,这不,今天有点事做,大家都很高兴,脸上都有笑了,不再是愁眉不展。
苏梁浅下马车后,直奔自己的营帐,沿途碰上和她打招呼的百姓,她一一微笑回应。
“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整天的是去哪里了,我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说话的是王承辉,怨气颇重,相比于从京城刚来的时候,他清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就算是这样,还是能看出眼底的乌青,气色不佳。
王承辉和季无羡不一样,季无羡属于散养,在外游历的那几年,是吃了不少苦的,王承辉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就是上次去飙风寨,也是有人伺候的,夜里睡的是当地最好的客栈,客栈环境最好的房间,他遭过最大的最大概就是挨季无羡的揍,哪像这次,他已经几天没睡好了,当然,揍也挨了。
再就是吃,苏梁浅不允许搞特殊,对那些百姓而言,最近天天都是过年,王承辉却是痛苦万分,他长这么大,除了这次,就没吃过这样的大锅饭,刚开始一两顿他还觉得新奇有意思,但这么几天下来,天天都是那几样,厨师的技术又很一般,他吃的都要吐了。
太子夜向禹也是一样,他前几天就已经让人从酒楼偷摸带饭菜了。
这吃不好睡不好,王承辉能好才怪,顶着那两黑眼圈,整个人都是泱泱的。
王承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能熬,毕竟以前经常夜夜笙歌,但他现在完全没了那想法,他觉得这样再过几天,他都得被逼疯了。
身体和精神,全线崩溃。
苏梁浅刚走没多久,王承辉就来了,这都等大半天了,他困的不行,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但也只是一会,很快就被吵醒了。
自小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这样嘈杂的环境,怎么可能睡得着睡得好?
他看着苏梁浅,跟在她的身后坐下,见苏梁浅容光焕发的,精神气色都还不错,羡慕到不行,他并不知道苏梁浅这是刚睡了一个好觉的缘故,歆羡讨教道:“住在这种地方,你怎么睡着的?”
苏梁浅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在泗水的土地庙睡了一个多时辰,你要撑不住,明天白天,你和季无羡也去睡一觉。”
苏梁浅完全能够明白王承辉的状态,非常诚意的建议。
王承辉点头,没有拒绝,随后郁闷道:“你怎么今天不带上我?”
苏梁浅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我哪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明天也一样,你和季无羡刚好有伴,你们住在那儿也行。”
除了她和夜向禹,其他人不住在这里,问题都不是很大。
“我听季无羡说,昨天夜里下雨,你们这里也有百姓闹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刚聊上,季无羡就从外面进来了。
一个也字,让苏梁浅明白,夜向禹住的那一块,百姓也闹了。
季无羡进来,刚好听到王承辉说的这话,在他之后道:“清河县县令也来过了,他们那边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官威将那些人安抚住的,找你讨主意,我说你不在,不过我告诉他了,让他回去告诉他那个片区的百姓,短则三两日,多则五日,如果没有发生地动,每个成人可以再得一两银子,让他顶住!”
王承辉和清河县令能来找苏梁浅,各个片区的百姓也是可以相互走动的,昨晚苏梁浅的决定,估计天刚亮就传遍了,这样的政策,自然是要每个人都惠及的,不然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
“你银子多烧得慌?给我点啊,我不嫌多!”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啧啧着继续道:“之前给的就已经是双倍赔偿,那些鸡鸭猪羊肉最后进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肚子,你看他们知足了吗?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看着,你昨晚允诺每个成人一两银子,晚上肯定还会有人闹,就是晚上不闹,早晚他们也会生事,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十有八九会跟着!”
王承辉话落,见苏梁浅并不接话,补充道:“不是我心思阴暗,人性本就是如此,要我说,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就该强权镇压,领头闹事的,全部捉起来,最好杀那么一两个人,杀鸡儆猴,让他们老实个三五天,肯定没问题。这些百姓里面,肯定有那么一些人是该死的,你杀了他们,不但能震慑住其他人,事后百姓说不定还会感激你。”
王承辉轻描淡写,仿佛他口中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杀鸡,不掺杂感情。
“我知道,你说的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但还没到那一步,而且我给他们每人发那一两银子是有前提的。”
昨晚那些人闹事,王承辉这样的念头,苏梁浅并非没有,但她不是王承辉,王承辉可以那样做,但她不能。
王承辉托着腮凑近苏梁浅,“你就那么肯定,一定会有地动?”
苏梁浅一脸正色,抿唇道:“远慧大师治好了我祖母的病,是我祖母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亲眼见识了他的申通,自然是相信他的,而且我之前也说了,这事事关万千性命,所以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事无绝对,总有万一,万一要没有,我再杀了人,那我不就成罪人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一本正经的胡扯,心情却不错。
这事,苏梁浅瞒着王承辉,却没瞒他,可见,就算是信任,王承辉也是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季无羡对此,还是颇为高兴的。
王承辉盯着言之凿凿的苏梁浅,轻笑了声,“苏梁浅,远慧是你的人吧?”
季无羡看着正经的王承辉,他虽是疑问,但那口吻却是笃定,仿佛是知道了什么,直将季无羡吓得心一咯噔。
苏梁浅手扶着桌,瞪大着眼,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后板着脸,就连眸色都是沉沉的,“王承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这样的话,会将我和远慧大师都害死,尤其是远慧大师,他现在和以往不同,是在皇上身边伺候,伴君如伴虎,他是我祖母的恩人,那就是于我有恩的人,我报答不了,但不能害他,你慎言。”
苏梁浅绷着脸,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表情更是严肃,饶是王承辉,都被看的有些毛毛的。
他心里虽然怀疑,甚至认为,这就是苏梁浅的手段,但却不敢再说下去。
这是他有很强烈直觉得猜测,但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王承辉是怀疑,季无羡却是知道内情的,苏梁浅这一系列的反应,落在他眼里,简直绝了,要不是苏梁浅和远慧几次接触的时候,他都参与了,他都要觉得,远慧只是苏梁浅的恩人,两人私下并无来往和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远慧自己的神通广大。
季无羡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反常,那就是拆苏梁浅的台。
“苏大小姐,太子是什么人什么德行,你心知肚明,我这里已经拦不住了,他可熬不住五天,昨晚下雨,百姓闹事后,他就放狠话了,两天,我这里最多只能再拦他两天,这还是在搬出你来的前提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我今天来,就是让你有所准备。”
王承辉吃不得苦,但至少会熬,而且他是个正常人,什么情况下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夜向禹却不是这种人,他那种人,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享乐主义者,刚开始听到地动或许害怕的要命,恨不得马上滚回到京城,但过了这么多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早就麻痹放松,和百姓一样,觉得苏梁浅微言耸听,更甚的是,觉得苏梁浅故意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