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明最近冷落了萧燕许多,萧燕心里不痛快,但她也不想事情横生波折,应了下来。
苏府有邪祟,远慧大师要来做法事一事喧嚣尘上,大街小巷,酒楼茶肆,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比之前苏梁浅为救苏母昏迷,还有萧燕利用六姨娘腹中胎儿害她一事一事还要甚,苏府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苏克明更是成了漩涡中心的话题人物。
苏克明大感丢人,狠狠的训斥了萧燕一番,后来还是苏倾楣出面安抚的。
当天晚上,苏克明为苏母逼不得已请大师,孝感动人也爬上了大家的热度话题榜,苏克明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
远慧大师前来施法那日,苏府的门口,到处挤满了人,既是看远慧,也是凑热闹。
远慧之前在京城,知名度并不高,但这次伴随着苏家的话题,他的事迹,一并传了开来,为人津津乐道的,到后面,越传越神,神乎其神,最后被说的,堪比京城皇家寺庙的得道高僧,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远慧从苏府接他的马车下来,身上穿着袈裟,脸上的疤痕,还有没剃的头发,都让那些围观的人,深感大开眼界。
他的身后,跟着个憨憨的小沙弥,背上背着个粗布包袱,他手上还牵了条狗,狗小小的,精瘦。
众人见状,都不由好奇,远慧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远慧拾步上台阶,走到苏府门口站定,转过身,面对那些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微低着头,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清晨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直接照在他脸上,那张明明该是凶恶的脸,却无比的宁静祥和,慈眉善目,他身后的小沙弥还有小狗,一个憨,一个乖,突兀的画面,竟是无比和谐,仿佛沐浴在圣光中,让人倍感亲切。
苏府门口围着的,除了京城的百姓,还有不少远慧的信徒,他们见此画面,也学着远慧的样子,道了声阿弥陀佛,其他人虽不信远慧,却是信佛的,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也跟着做这样的动作,且神情肃穆,一时间,远慧更像是一呼百应的得道高僧。
苏府的大门打开,远慧一行被人引着进去。
他进去了,围观的群众还守着外面,第一时间等结果。
好凑热闹的,恨不得自己是苏府的下人,能一睹整个过程。
远慧被引到了福寿园。
远慧是高僧,又是苏克明亲自邀请上门做法事的,自然不存在避嫌一说,直接进了平日里大家向苏老夫人请安的偏厅。
厅内,满满的都是人,除了怀着身孕的六姨娘,其他人都到了,包括被苏梁浅点名批评后,便在院子里专心温书的苏泽恺,还有一直抱恙在床的二姨娘。
苏泽恺期间还和同苏梁浅前来的降香偷偷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二姨娘身体还没好,她更担心苏如锦,是拖着病躯来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难看极了,更是死气沉沉的,完全没了以往的荣光,就像是一朵没了养分的花儿,蔫蔫的,仿佛老了十岁。
苏克明现在又对苏如锦极度不满,看了二姨娘一眼后,便失望嫌弃至极的,移开了目光。
而那冰冷至极的一眼,刚好被二姨娘看到了,她摸了摸自己上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干巴巴的,对未来一片迷茫的她,心中百感悲凉。
苏老夫人坐在正中,她换了身衣裳,发白的头发盘了起来,也化了妆,但还是难掩遮掩那张苍老的脸上的苍白憔悴。
苏老夫人一直心怀希望,想着自己睡一觉,醒过来一切都好了,能说话也看得见,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她一次次的失望,整个人被打击坏了,尤其知道萧燕安排的这场法事后,更是忧心忡忡,任苏梁浅再怎么宽慰,也不能放心,精神差了许多,但因为不能说话,又不得发泄,整个人萎靡又暴躁。
短短时间,瘦了许多。
胖乎乎的脸颊,现在颧骨都凹陷了进去,血色全无,那双大大的耷拉着的眼睛越发无神,以前穿着合身的衣服,现在里面空荡荡的,大了几个码,怪异的让人有几分畏惧心惊。
苏梁浅就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被她紧紧捉着,所有人里,远慧最先发现了她。
她一身女儿装扮,明眸清澈如水,尚且还有些肉肉的小脸,那神情乖极了,就像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要不是苏梁浅前两日找他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所有人里面,就她气度最出众,和那个男装扮相的公子最像,远慧都认不出人来了。
是的,气度出众。
远慧大半辈子沉浮,识人无数,眼睛比一般人不知道尖多少,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前两日去见她的苏梁浅,是女扮男装。
苏梁浅就是这乖顺无害的模样,他依旧能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真是个让人畏惧的妖孽!
更可笑的是,那些自以为是害她的人,还全然不知。
远慧这样想着,走到苏克明面前,“一别十数年,苏大人可好?”
苏克明有些懵,他觉得面前站着的和尚,有些眼熟,但和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甚远,而且他觉得远慧不伦不类的,心中不喜。
远慧平和的解释道:“我就是当年那个道士,这十余年间,因缘际会,修习佛法,道佛一家,可见我与之都有渊源。我与苏大人也算有缘,大人一片孝心,我定会助你解决烦恼,待我施法后,除了大胆藏身在府里的邪祟,苏老夫人自然会恢复如初。”
“真的吗?”
苏梁浅惊喜的问道,这熟悉的让人心尖发颤的声音,把远慧吓了一大跳,不过并没有人察觉出他的异常。
“施法后,多久能恢复如初?”
远慧按着苏梁浅给的时间回道:“五日。”
苏梁浅微歪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相信,“五日?大师不会诓人吧?”
人是萧燕请来的,萧燕自然是要维护远慧的权威,不满的瞪了苏梁浅一眼,“远慧法师可是得道的高僧,要不是当初和苏家的缘分,今日也请不动他。今日之事,大家都知道的,难道他还会自毁名声不成!”
萧燕训斥了苏梁浅两句,转而看向远慧道:“大师莫怪。”
远慧双手合十,看着双眸明净的苏梁浅,“出家人不打诳语。”
苏克明和苏梁浅一样,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但听萧燕一解释,他也觉得有道理,今日远慧来苏府的事,外面早已传的是沸沸扬扬,他若真是招摇撞骗,今日此举,可算是自毁招牌了。
苏克明再看他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只觉得他真的是像外面传的那样,早已不拘泥于世俗形式,是真正得到的高僧,敬畏了起来。
“祖母,您听到了吗?大师说,只要做了法事,驱了邪祟,再过五日,您就能康复了,他这么肯定,看样子,府里真的是有邪祟,您也会好起来的。”
萧燕用眼角瞥了苏梁浅一眼,只觉得她那样子蠢笨无比,在心中冷笑。
当然有邪祟,而且那邪祟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