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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涔坐在花树下的石榻上发呆,昨日还见花树青绿着,这会儿竟成了晶蓝色的叶子,树叶茂密,里头还藏了白色的花,偶尔落下一瓣,正掉在贺涔面前。
贺涔百无聊赖,遇着一瓣,便跟弹玻璃珠子似的一指头弹出去,再看着花瓣在空中化为一抹流光。
远处的天边一片橙红,竟然有些像晚霞,贺涔总觉得魔界该是在那些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这样一看,倒还挺美。
贺涔盘着腿坐在石榻上,手掌撑着脑袋,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一点目标也没有。
自己死了,又活了,这很难以接受,但经过这两天倒也劝服自己了。
只是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他一点也不清楚,留在魔界?抑或者寻找回去的方法?
可是真的能找到吗?
又该到哪里找呢?
只怕是,灵魂回去了也无处安放了吧!
……
一朵花掉在脚腕上,贺涔伸手捻起来,然后抛向空中看着它化为虚无,花朵消失时,玄苍却从长阶之外走了过来。
手里还提着东西,瞧着像个餐盒。
贺涔立刻从石榻上起来,落脚于地上,正襟危站,表情却有些愧疚。
石榻一边有一矮台,玄苍将盒子放在上头
贺涔微微躬身,唤道:“玄苍大人。”
即便玄苍劈头盖脸一顿骂,或是递过来厌恶的眼神,抑或者掏出剑锋朝向自己,贺涔都觉得正常。
但他却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取下餐盒的盖子,往贺涔这边推了推。
魔界似乎独爱洁白的玉,这餐盒也为玉制,甚至里面的盛具也是晶莹剔透。
“自灼华夫人仙游,泓烈大人极少愉快过,沧澜殿也未曾留过人。”见贺涔没有动手的意思,玄苍将东西从盒子里取出,递到贺涔面前。
贺涔抬起两只手接过,却依旧没有动手。
正“等死”呢,哪是吃东西的时候。
玄苍继续道:“如今留了你,也不至于再冷清下去。”
只要不是他界送来的细作便好,玄苍探过,这人当真一点修为瞧不出来,要么就真的是只小白兔,要么,便是封了修为,连自己也难以探出。
偌大一个魔界,魔尊为首,其下还有二十魔君,他倒不怕这人真的在魔界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怕魔尊大人真的上了心,最后两人落的个不欢而散的伤心境地。
毕竟,灼华夫人仙游而去的这些年里,魔尊大人真的太孤独了。
玄苍还想说什么,脸色却突然变了一下,随即住了嘴,是泓烈传音道“慎言”。
玄苍岔开话题,道:“若需要什么,找我便可。”
说完之后道了别,转身离开,未等下台阶,小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径直便跳到了玄苍怀里。
玄苍不知这小狐狸怎么了,正瞧着,却发现一双宝蓝色的眼珠子已然阖上了,想了想,便抱着她一同离开。
这小狐狸奇怪的很,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脾气大,有时候又粘人的很,但从不在泓烈面前表现出来,只有跟着玄苍时才胡闹。
玄苍便随着她闹,毕竟,这小姑奶奶难哄的很。
……
玄苍本打算离开沧澜殿之后,便去各个界口查看一番,但怀里入了一只小狐狸,这个计划自然不好再继续,便直接回了云光殿。
“到了。”玄苍道。
小狐狸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竟然还在前殿,她用小脑袋撞了一下玄苍的胸膛。
玄苍了然,又抱着她入了后殿,这下小白满意了,从他怀中跳出去,随即钻进了被窝里。
“怎了?”玄苍帮她掩了掩被子,问道。
小白拱了一下他的手指,睁开眼睛细细地叫了两声,旁人听来只是普通的叫声,玄苍却都听懂了。
小狐狸问:大人收了他界送来的小妖精?
玄苍答:“应当不是小妖精,多半是凡人,掉在筠水边上。”
得了回话,小白没再多问,再次阖上眼皮。
小狐狸在外头疯跑了许久,本想回沧澜殿睡上一觉,却正好碰见玉榻被占了,便朝着贺涔叫了两声,以为又是妖界塞过来的小妖精。
小白见过太多被送过来的精怪,被赶出去是常事,严重的直接废掉修为,打回原形。
如今这种情况,只怕是得比那最重一档还要过分些,若被魔尊大人瞧见了,下场便是一个死。
小白朝他叫了两声,正打算驱赶离开,魔尊大人却进来了,态度与之前很不一样。
小白震惊的不行,却又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便直接跑出了殿外。
……
知道小白还未睡着,玄苍提醒道:“你别欺负他。”
他只觉得,小白顽皮,若是欺负了那小药鼎,魔尊大人也不知会是如何态度,便趁早提醒着。
小白半掀眼皮,朝着玄苍嗤了下鼻
', ' ')('息,这便算是回应了。
小白本是灼华夫人养的小狐狸,几乎与泓烈同岁,从西海抱来,一直修不成人形,小狐狸也懒倦,索性每天胡跑,更是疏于修炼。
她也知道,灼华夫人离开之后,泓烈便没有舒心过,如今若有了能够陪着的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知道玄苍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事,断然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
玄苍离开之后,贺涔捻起一颗果绿色的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融,口感很不错,但他依旧闷闷不乐。
这两天嘴里十分清淡,比起甜食,他更想吃火锅,也有些想家。
总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但他却不知道,到底过去的那二十年是场梦境,还是如今这个玄幻世界才是梦境。
贺涔还站在地上,捻起一个之后,便把盛具放回了矮台,身后似乎有动静,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泓烈。
泓烈垂眼瞧了一眼他的一双玉足,贺涔才反应过来,这人估计又要提醒他穿鞋了。
只是,鞋子还在殿内,刚刚跑出来便是赤着脚,这些石台石阶根本不染一尘,踩着也并不冰凉,贺涔便不想穿鞋,这也“归功”于前世在家里赤脚惯了。
但泓烈并未多言,只是将贺涔如同一只兔子一般提了起来,又放在石榻上坐着。
泓烈坐下时,衣襟被飘了起来,落下时,正好盖在贺涔一双脚上。
贺涔:……
这一米七几的小身躯,也是有点太轻易了吧!
那玉盒有两层,泓烈抬手便轻易取了过来,下面一层竟是些咸口的小零嘴,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肉。
泓烈递过来给他,贺涔尝了一口,莫名的,总算是有了些好心情。
“不知你喜爱什么,便让他们随意找了。”泓烈道。
贺涔将手中一块他根本认不出的东西放进嘴里,扯了个笑脸,道:“谢谢,我很喜欢。”
至少是好吃的。
贺涔问:“魔界也分白昼与黑夜吗?”
“自然。”泓烈答:“只是,白昼短,夜极长。”
“那现在是要入夜了吗?”贺涔看着天边红色的云彩,那果然是晚霞,美成了一片。
泓烈:“嗯。”
这人的气息就贴在身边,贺涔不太敢动弹,对话倒正常,身体却跟僵在榻上一般。
半只腿有些麻了,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换一换姿势,但腿上的酸麻还是让他没忍住躬了一下身子,由于没坐稳,接着便向后倒去。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番不动声色之下,反而倒在泓烈怀里了。
贺涔本想立刻摆正身体,却发现,重量被泓烈盛着,这样靠着舒服极了。
他突然就有些舍不得起了,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正纠结着,便听见泓烈道:“靠着吧!”
贺涔:……
妥了!
……
贺涔发现了,这魔尊大人话少,自己闭了嘴,场子便冷了,想了想,他问:“我该如何唤你?”
其实他还记得白日兴起时,这人让自己喊他“阿浓”,可若是此刻自己唤了出来,多少会带上些令人脸红的暧昧气息,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泓烈回:“母亲还在时,叫我阿浓,你也如此叫便好。”
“阿浓。”贺涔在嘴里磨了一次,觉得甚是好听,无论念多少次都不会腻。
“嗯。”泓烈答他:“在。”
贺涔嘴角半扬,夸道:“好听。”
“你?”泓烈问。
贺涔道:“叫我阿涔就好!”
“好,阿涔。”
太阳已经落下去半边,逐渐入夜,晚霞也像跟着一起掉落一般,只剩天际一段红绸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贺涔发现,头顶那花树竟然在发光,每一片叶上都如同缠了蓝白色的细灯丝一般,却又比城市路旁那些人工灯树美上许多倍。
“哈……”
这几天总爱困倦,身体也常常发累,贺涔本想赏一赏夜景,却很不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泓烈道:“若是困了,便先眠一觉,醒来之后必然还没进天光,到时再带你出去。”
贺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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