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多愤怒不已,声称那人是受到了威胁才会突然改变说辞,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杀害雷伊斯的理由。他私下对国王和科瑞斯道出了真相,承认当时确实因为私心,同意桑科提出的建议,却完全没有要杀死雷伊斯的打算。
而桑科已死,死无对证,科瑞斯根本不相信这种说辞,更何况自从那名幸存者改口之后,他的证人随即受到偷袭,幸亏他早有预料,才没让对方得逞。
事态愈发不可收拾,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国王决意以自然灾害导致失踪了结此案,并保留雷伊斯的一切权益,暂由皇家派人代管。
这个案子被国王强制了结,科瑞斯心中无法宣泄的愤怒再次转化为沉重的悲痛,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脑海中闪过那名侍卫悲愤地地叱责他的画面,他当时只有愤怒,然而冷静下来,他却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有人兜头泼了一桶凉水。
那被隔断的记忆提醒着他这一切可能就是事实,他可能真的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侄儿……
这种沉重的情绪差点将他淹没,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头疼得厉害,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恍惚中他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他,将他带到床上,耐心而又细致地照顾、安抚着他。
“卡瑞!别走!”那温暖的远离让他心慌,他猛得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那是为他作证的老者,十分的年迈,头发雪白,背脊佝偻,总是低垂着头,垂敛着双眸不敢看人。
“对不起……抓疼你了吧……”看清之后,科瑞斯有些尴尬。
“我没事,大人不必介怀。”
“谢谢……不过下次不要随意靠近我。”
“是。”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人,案子已经了结,我也该告辞了。”
“您不是说家人都已经不在,不妨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苍老沙哑的声音被打断了。
“多谢大人,但我大半辈子生活在山野,粗野惯了,这么精致的生活实在是不习惯。”
“那……”科瑞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心中会不愿意让这老人家回去?
“等过阵子吧,找个合适时机我秘密送你离开,我怕兰多的人还会找你麻烦。”
“……”老者沉吟片刻,施礼谢道,“多谢大人关心。”
科瑞斯没有想到这个“过阵子”会拖延那么久,雷伊斯的案子才刚告一段落,边境那边就传来遭到敌军侵袭的消息,他连夜率军出征,临行还以不安全为由强行带上那名老者。
由于连番的天灾,各地动荡不安,这仗一打就是两年,而且一点没有平定的趋势。
而他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这场持久的战争中,心中的那些伤痛渐渐被掩埋起来,藏于内心深处。
又是一个寒冬,科瑞斯和弟兄们围着篝火传递着热酒,他大口地喝着,大声地谈笑着,爽朗而又无畏。
他望着屋外逐渐融化的积雪,对身边的老者说道:“翼老,您看雪化了,春天就快来了。”
这位老者总是冰冷而又孤僻,他问了许久也才得到翼老这么一个称呼,可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老人家,他却总能在他身边感受到一份特别的安然与宁静。
“是啊……正是最严寒的时刻,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老人平淡地述说着这个事实。
“到了明天我们顺利夺城,那城中的物资足够我们度过这个冬天!”
微醺的酒气随着豪迈的话语飘入老者的鼻端,说这话的时候科瑞斯将一只手臂搭在老者的肩上,跟他贴得很近。
老者微微侧头,看到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那张在岁月的斧凿下变得更加坚毅的脸上充满自信的神情。
有些微的失神,老者有些恍惚,他不禁哂笑: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强大的自信,那座被敌人夺取的城中可是布满了冰系魔法师,正克制他们最强的火系魔法,获胜率连一半都不到,却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可是,他不正是被这种特质所吸引才会深深沦陷?即使以这样残破的身子依然坚持留在他的身边?
科瑞斯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而卡瑞也决定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原来,那一场谋划耗费了卡瑞全部的心血,最后他更是透支了自己的能力才将科瑞斯从那股飓风中救出。
失去神力之后,千年的岁月终于露出狰狞的面貌来,他在瞬间变得苍老,而身体也在以可以预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衰弱,他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控制科瑞斯,秘密杀死堕神后裔,再将所有相关人员杀死,然后将罪责推到兰多身上,到时候他会更改科瑞斯的记忆,让他的脑海中存在自己所设定的情节,那么兰多一定百口莫辩。
只是,事实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他心中却没有多少怨怼,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他不会相信科瑞斯原来对他用情至深,不但从未怀疑过他,而且在明知道他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向世人宣布与他结为夫夫,此生只爱他一人……
以老者的身份陪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更是见证了这份感情的深厚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