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考中进士了,还书不离手,宣玥宁托着腮,他在看书自己也不好打搅,不然定会好好问他,林州长那里如何是好。
轻轻抬了下眼皮,在她看过来之前,他又低下头去,翻开的书页打开着,看没看进去只有他自己知晓。
马车一路前行,没走多远就听见了痛哭声。
“大郎!大郎!这可怎么办啊?”
“大郎你醒醒啊!”
这一声大郎惊了宣玥宁,下意识对上裴寓衡的眼,两人心照不宣让车夫停了下来,车夫还欲再劝,别多管闲事,被两人齐齐略过。
他们今日为拜访林州长,穿的都是上好的衣裳,裴寓衡是一身白色的宽袖长袍,上面云纹朵朵烫着金,宣玥宁为了方便,穿了一身黑色胡服,还未长开的脸雌雄莫辩。
两人周身气度让人生畏,宣玥宁一句让让,他们就给腾出了位置。
牛车上的王大郎滚了铁钉,又被衙役痛打一顿,浑身是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昏迷了去,眼看着要绝了气。
一行人哭声震天,束手无策。
宣玥宁皱着眉,就见一向爱洁的裴寓衡伸出手去翻了翻王大郎的眼皮,又在其颈侧停留三息,“人还有救,先将他送到医馆再说,不是咸满县,而是身后的立州,他坚持不到咸满县了。”
各县分散在立州周围,咸满县已经算是离得近的,这也得走上半天,王大郎再不救治,就要一命呜呼了。
低低的哭泣声传来,“我们去医馆了,但没有钱被撵出来了。”
他们抹眼泪的抹眼泪,破口大骂的大骂,但就是没有人开口求他们两个。
王大郎是得罪了蔺主簿又被林州长给打了一顿,谁敢沾,他们能停下马车问上两句,都已是让人感激不尽,若非他们看着王大郎长大,也是万不敢伸手帮忙的。
不敢救、不能救,绝望、无助,和裴父死后裴家境遇何其相像,罪臣之子就是罪无可赦,不能科考无人担保,但他是幸运的,得到了崔棱的赏识,还能当了县令,更有一家人在身后支持。
躺在牛车上的男人无疑是不幸的,他贫穷,他无权也无势,他最亲的亲人被人残害想要讨个公道,却被毒打了一顿,俨然连命都快没有了。
裴寓衡修长无暇的手指上鲜血两块,红的刺眼,若要以往他定要拿出汗巾擦个干净,现在却指着王大郎道:“把他抬到我的马车上,药费我先来垫付。”
“什么?多谢郎君多谢郎君!”王大郎身边的人破涕为笑,恨不得以头抢地,围在他身边东一嘴等人好了,他们看着还钱,西一嘴做主把王大郎的命给了他。
宣玥宁就站在人群外,看着他指挥着众人帮王大郎挪动到马车上,那一袭白衣上的云纹簇拥着他,耀眼如日。
她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烧着了般,这个会救人、会放下身段的裴寓衡,才是她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时隔多年,再次得见。
一时间只听的见耳中的“咚咚”声。
“愣甚?还不过来!”
“哎,这就过来。”
王大郎就躺在马车里,里面全是血腥味,宣玥宁和裴寓衡便坐在了马车外面,她侧过头从他挺直的鼻梁看到紧绷的下颌,最后定格在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上,直到此时,这个人出众的容颜才真正烙在了心里。
既而悄悄弯起嘴角,她都快忘了,裴寓衡成为北门之首后,过于妖冶的容颜配上他的血腥手段,更惹人恐惧,他的容貌无人敢看。
见他拿出了汗巾,正为凝固在手指上的血迹而发恼,“噗”的笑了出来。
跟上的咸满县百姓,不知她在咯咯笑些什么,不过也跟着笑起来,便道:“王虎这孩子命大遇到了你们,小郎君,你们救了王虎的命,等他醒来,便让他给你们当牛做马也是值得的。”
笑声戛然而止,她倏地扭动看向裴寓衡,眸中闪动着惊愕,马车里的人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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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我乃县令
世人皆知以酷吏出身的裴相有一心腹, 其身高八尺有余,勇猛无前, 以裴相马首是瞻,曾有人用万金蛊惑,反被一刀斩下头颅, 血溅三尺有余。
裴寓衡当酷吏的万般手段,均传给了这个心腹,自此洛阳不仅没有少了酷吏,反多了一位宰相, 人人自危。
被其提拔的心腹, 唤为王虎,有人笑谈,人如其名, 若其从军, 定能成为位高权重的将军, 但其甘愿俯首于裴寓衡手下。
让人啧啧称奇,裴相好手段。
而这位好手下,此时刚刚转醒,一身血污已被擦去,上了药后非要挣扎着起身给裴寓衡跪下, 被大夫一把给按了回去。
咸满县的那些百姓留下一人照料王虎, 其余人已经走了,他们再不走就赶不回去了,作为要付钱的裴寓衡和宣玥宁自然留了下来。
看清那擦干净脸的汉子, 宣玥宁闭了闭眼,此人不是裴相的左膀右臂又是谁,可不就是那王虎。
虽不知后来王虎是如何成为裴寓衡手下的,但如今这个悲痛欲绝的汉子已经恨不得拿命还给裴寓衡。
他红着一双眼睛,无法起身,只得躺在床榻上,对裴寓衡和宣玥宁道:“多谢两位郎君救命之恩,我王虎无以为报,待我给我那可怜的弟弟报了仇,我王虎的命就是你们的了。”
此时屋子就他们三人,裴寓衡刚洗干净手,闻言嗤笑一声,“我们要你命作甚,不过是随手救了你,你也不用说什么做牛做马的话,还得多管你那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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