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她一个小娘子单独出行,我甚是不放心,待将其送回府中,我再前往藏青阁与诸位汇合。”
嗬,竟还要亲自护送,这还没成亲便爱护如此,成亲了还了得,当下对宣玥宁在裴寓衡心中地位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大洛现今还是尊妻爱妾的风气,虽然开放,对小娘子的限制没有古时那么大,可也没有这般露骨表达爱意的,句句离不开宣玥宁,一副她愿意做什么自己都宠着的模样,何其坦荡。
他们若是多想,倒显得自己龌龊了,让众人虽不理解,却又有些隐隐羡慕。
又说笑两句,一群人同其告辞,转身围在崔棱身边,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裴寓衡和宣玥宁为何如此亲密,这等优质的女婿人选,不知他们家女儿还有没有机会,两人不是还没成婚,没成婚就一切皆有可能。
隐隐传来崔棱的声音,“他二人年少扶持,历经种种,情谊自是比不得,当年在越州过的那叫一个苦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问话的人,显然没将崔棱的话放在心上,盘算了起来,要知道栖霞亭主可是郑家嫡女,郑家能愿意让她嫁给裴寓衡?裴寓衡可是女帝面前的红人,这婚事悬。
之前郑亦雪和萧家的婚事也是看中了萧府的背景,可哪知萧子昂是萧府中不走寻常路的,没按照父辈给他安排的老路,反而投靠了女帝。
郑延辉能任由郑亦雪和十一皇子暧昧不断,也是想通过十一皇子的施压,逼迫萧子昂退婚,从而将郑家从他这条绳上解脱出来。
可萧子昂偏不松口,正焦头烂额又发生了真假嫡女互换一事,哪里还顾得上郑亦雪和他的婚事。
再说,得知郑亦雪并不是郑家血脉后,她就算真嫁给萧子昂也与大局无碍,左右一个假女,让她至今还留在郑家,除了那点养育之情,也就是看在十一皇子回洛阳的份上。
也不知江南一行,十一皇子有无忘了她。
郑延辉合着眼在脑海中闪过种种,在栖霞亭主宣玥宁就是他亲女的情况下,马车在裴寓衡面前驶过,半点没有停留,似是不屑与裴寓衡交谈。
崔棱领着众人前往大洛最豪华的酒楼藏青阁,裴寓衡身边从热闹非凡,到空无一人,他只静静看着宫门口,等待着宣玥宁的出现。
此时的宣玥宁,被女帝叫进了屋子,行过礼后垂首站立在一旁,心里猜测这女帝因何叫她进来,想到了自己的亭主身份,亦想到了郑家嫡女这个身份。
内心不管如何翻涌,她面上都绷着紧紧的,连呼吸都放缓了。
女帝已经在宫燕儿的伺候下,换下朝服,穿了一身松快的衣裳,斜窝在床榻上,由宫燕儿喂下一勺醒酒汤后,才招她上前。
与之前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不同,她披散着长发,浑身透着慵懒,似是一位该千娇百媚的贵妇,“可觉得我身上的衣裳眼熟?”
宣玥宁只好细细看了遍衣裳,“回陛下,奴婢眼拙,瞧着倒像是皓月坊的衣裳。”
洛阳的图纸和衣裳每一身都是她自己亲自设计,女帝身上这身也是宫燕儿脱她画图的,但却没有成品,没想到宫燕儿是给女帝要的。
早知道是给女帝设计的,她就该再严谨些。
许是她脸上小小的懊恼愉悦了女帝,女帝笑出声来,点着宫燕儿道:“栖霞果真如你所说,是个可乐之人。”
“奴婢惶恐,”宫燕儿嘴上这样说,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含糊,“陛下,再喝两口,不然明日该头痛了。”
女帝十分厌烦的看了碗里的解救汤一眼,叹道:“你可就没有栖霞有趣了,且先下去。”
宫燕儿行了大礼,目不斜视连眼神都没有给宣玥宁一个,像是不认识她般出去了。
她的作态让刚刚听见女帝说起衣裳,有些放松的宣玥宁,一下就将警惕提至最高。
女帝值得敬佩也受她敬仰,可她同时也是位帝王,陪伴女帝身侧多年的宫燕儿在女帝面前都不曾出过半分差错,从无放松的时候,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和她不同。
等宫燕儿出去后,女帝让她接替了宫燕儿刚才的位置,白脂浮雕的小碗里,黄褐色的解酒汤都瞧着颜色正好。
“你今日也喝了不少果酒,将这解救汤喝下。”
她惶恐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奴婢怎能喝陛下的解救汤。”
心里一闪而过刚才宫燕儿说让女帝喝解酒汤时,女帝那嫌弃的眼神,缓缓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女帝该不会是自己不想喝,才让她喝的吧?
怎么可能。
她对自己这个念头嗤之以鼻,这可是女帝。
女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宣玥宁,“错了。”
“陛下?”
“你怎能自称奴婢,栖霞,”女帝换了个身姿,“你以为,我给你封亭主的名头只是给外人看吗?”
难道不是吗?宣玥宁有些愕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半天才从嘴里说出那两个字,还觉得有些飘飘然。
这份飘飘然没能持续多久,女帝迟迟没有唤她起身,时间一久,被她紧盯的身子不由发出汗来,最里层的衣裳悉数黏在肌肤之上。
“你可怨恨我,让你回郑家?”不管当初认她为义女,是出于何种目的,现在她都是栖霞亭主。
“陛下,玥宁怎会怨陛下。”
“烧尾宴上你一点都不惊讶郑卿说的事情,可见你早就知晓自己身世,那你可想回郑家?”
女帝没用似是而非的定义,她很肯定,宣玥宁知道事情真相,洛阳城内外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脱离她的视线。
宣玥宁沉默地跪在原地,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女帝,应该说自己特别愿意,摇身一变成郑氏嫡女她该感恩戴德,不然她不想回去,会让女帝觉得她之前回话是在敷衍,她在怨恨女帝没有插手制止。
可还是不想违心的说出自己愿意,她的愿意和期待早就在上一世就熄灭了。
刚才在烧尾宴上郑延辉的逼迫,她已经应对的分外艰辛,不是不喜欢她吗?不是眼里从来没有她吗?何至于此,就当大家都不认识多好。
非要逼她回去,非要在女帝面前,让她亲口承认自己是郑家嫡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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