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广宁伯家的庶女,是不是?”
站在中后排的广宁伯突然被拍了拍肩膀,广宁伯面上讪讪,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忽上忽下。
自程鱼儿嫁入锦王府便没了消息,他也不知锦王李景琰是死是活。
皇上李铭功面色一沉,按在龙椅上的手背绷直,他压印着心中的激荡,面上扬起惊喜的神情,高声道:
“快请!”
文武百官皆扭头,齐刷刷伸着脖子朝殿外望去,却是神情不一,有人兴奋,有人厌恶,有人害怕,有人事不关己。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殿外影影绰绰,自远而近浮现一抹蓝影。
李景琰身着一袭宝蓝色银纹勾边锦服,坐在轮椅上,以手驱动轮椅,缓缓驶入宸和殿。
看着李景琰坐下的轮椅,又瞥了瞥李景琰苍白的面容,一时殿内又响起交头接耳、细细碎碎声。
数十近百双眼睛盯在身上,李景琰面色如常,他双手驱动轮椅,不急不缓,犹若闲庭信步。
“臣李景琰前来复命。”
李景琰双手抱拳,朝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李铭功朗声道。
“嘁。”宸和殿中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冷嗤。
兵部尚书瞥了一眼李景琰垂在轮椅上的双腿,神色轻蔑,撇着嘴巴不屑道:
“打了败仗,有何脸面回京,还来复命。”
李景琰目视前方,眸光淡淡,闻言瞥也未瞥他一眼。
兵部尚书看着李景琰矜傲清高的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眉眼里暗光一闪,指着李景琰嗤道:
“无召撤兵,使得我大旭连失两座城池,李景琰你可知罪!”
李景琰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眸光浮光掠影一般扫了一眼兵部尚书,又抬眸望向皇上李铭功。
李景琰的目光太淡,就如同他是跳梁小丑,兵部尚书已经年过六十,又位居兵部尚书高职,平日里多是人奉迎,那里受得了这个眼神。
“皇上,锦亲王李景琰擅离职守,该当死罪!”
兵部尚书出列,站在李景琰一步远的位置,躬身朝着皇上李铭功拱手,声若洪钟。
他低首时冲皇上李铭功眨了眨眼睛,一闪而过,似乎交换什么特殊的信号。
李铭功一直紧捏着龙椅侧壁的手终于松开,他僵直的身子慢慢挺直,他面向李景琰,冷声斥道:
“锦亲王,你擅离职守,其罪当死,但朕念你多年来为大旭南征北战,劳苦功高”
“皇上。”
李景琰抬眸,很轻很淡的一声,却让李铭功倏得住了口。
第33章娘子真是疼我
“皇上。”李景琰声音淡漠。
皇上李铭功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扫过李景琰淡然若定的面颊,又移到李景琰不远处站着的兵部尚书面上。
兵部尚书冲李铭功微不可察点了点头,眸色里都是肯定。
宸和殿里文武百官整整齐齐直直站着,李景琰坐在轮椅上,身量近至文武百官的腰间,不足李铭功端坐龙椅前的汉白玉阶高。
然而,李景琰神闲气定,他就这样坐着,亦显芝兰玉树、矜贵无双,身姿挺拔如同山顶迎风而立的劲松,让人不敢轻视。
“我亦不想班师回朝,区区以少胜多的战局有何可惧。”
李景琰声音平淡无波,黑漆漆的凤眸让人望而生畏,他分明坐在轮椅上,却似乎比殿中文武百官脊背挺直。
他鼻翼轻翕,不咸不淡道一声:
“我十岁便孤身直入敌营,取了敌军将领的首级。”
说罢,李景琰眼帘低垂,不紧不慢将手伸入怀中。
李铭功目光如炬,身子忍不住前倾。
宸和殿内的文武百官面上一怔,而后恍然大悟般瞪大眼睛,紧接着跟着点头,纷纷应道:
锦亲王李景琰万不可能是什么逃兵,锦亲王自幼随着先太子南征北战,十岁便亲自挂帅,从无败绩。
兵部尚书呼吸一滞,面上猛得一白,他眸光却一转,撇起嘴巴小声嘟囔一句:
“故弄玄虚,自己当时还不是差点死了。”
声音不大不小,似乎根本不怕李景琰听见。
李景琰神色不动,面如潭水,他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怀中,从怀中拿出一沓明黄色的折子。
李铭功瞳孔猛得一缩,身子一僵,险些站起来。
李景琰慢慢抬起头颅,眸色清清淡淡看向李铭功,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将手中明黄的折子一折一折打开,然后,手腕似乎浑不在意随意一斜。
一沓明黄色的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度,呼啦啦纸张散开,而后啪嗒一声落地。
却恰恰,十个折子完完整整摊在了文武百官的面前。
宸和殿内一下子燥乱起来,淅淅索索衣摆摩擦躬身的声音,李景琰浑然不觉,面上淡如清水,启唇一字一顿道:
“可惜,皇上你连接下了十封诏书,封封加急,臣不得不回。”
“不可能!”
兵部尚书突然高声尖叫,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老脸涨红,一对大眼瞪成铜铃。
李景琰目光淡淡略过皇位上高坐的李铭功,又淡淡扫向他,菱唇微启,声色轻柔:
“怎么不可能?”
兵部尚书脊背一寒,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支支吾吾,苍老的面容涨红涨红,目光游离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