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亮惨笑一声,又向声歌举起酒壶。声歌低头看向桌板不再理会,苻亮忽然站起身将一坛子酒都灌了下去,随即猛地将坛子丢在了地上,碎片顿时散落一地。苻亮含着眼泪看了声歌一眼:
“那我走了。大概从今往后再也没机会见,你就再看我一眼吧。记住我这副尊荣,也许下辈子我们还有机会去太湖观光。”
声歌忽然感觉眼泪抑制不住地狂流下来,但不敢哭出声,只好低下头默默落泪。所有人都看向声歌与苻亮,眼看苻亮站着不像是会继续坐下的样子,几名侍卫都将手按在了自己的佩刀上。
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侍女手中端着的汤匙与小碟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几名侍卫快步进入正厅立在两侧,苻雍紧随其后缓步走了进来。见苻雍进来,厅里众人都是一惊。
别人惊声歌更惊。不是说他两三个时辰才能到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为了避免被绿神行千里?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现在怎么整?
苻雍冷漠地看了苻亮一眼,又转头去看声歌。声歌快速擦干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苻雍仍然瞧着声歌,两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凳子旁边互相观察,谁都不说话。
声歌有点茫然无措。这是啥意思,难道是自己忘了跑啥重要的流程?
……莫非应该帮苻雍脱衣服?可现在是夏天,苻雍只穿了上下两件套的黑色常服,上衣外头还套了一件短甲,再脱就光膀子了,要裸奔吗?
空气安静太久,屋里所有的人都尴尬起来。没办法,声歌只得硬着头皮盈盈上前帮苻雍脱掉了短甲,柔声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先给府里递信?”
苻雍没说话,转身朝着声歌坐的下手座位走了过去。声歌提着短甲大吃一惊,原来苻雍的意思是让自己站起来帮他脱衣服,顺便把下手的位置让开。正厅门朝着南边,苻亮坐的东边上手位置距离大门最远,而西边下手位置堵着南面的门,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苻雍坐在下手,待会苻亮就必须突围从正门冲出,危险系数也会大大增加。
现在怎么办?
见苻雍还在悠悠朝下手走,声歌忽然小跑着绕过苻雍坐回了下手的凳子上。见苻雍还没坐夫人就坐了,而且还把王爷的位置给占了,众人又是一惊。苻雍皱了下眉走到声歌身边,怨毒地瞪向声歌。声歌只当看不懂,指着旁边的位置笑道:
“你干什么?坐呀。”
苻雍叹了口气,伸出两只手拖着声歌大臂,直接将人从座位上提起来放在了旁边,然后自己坐在了下手位子上。见二人在对面折腾,苻亮又将椅子拽出来坐回了上手:
“苻雍啊,男人待女人不可如此粗暴,要儒雅得体进退有度,你可明白?”
苻雍看着苻亮一脸和煦。
苻亮用指甲敲了敲桌面:
“她坐了你的位子,你可以私下责备,但不能在这种场合薄她的脸面。此也为驭人之术,乃是帝王心术中重要的功课。”
苻雍笑道:
“陛下精通女子心术,颇得有秦楼相公之风。”
苻亮笑道:
“秦楼相公只伤人钱财,不折人性命。这世上惯有一等男人,整日里以刻薄驾驭女子为乐。就说你这夫人吧,她如今穿着如此简薄的衣服,身上不着簪环,看见你更像白日见了鬼一般惊惧。嫁人如此,尚不如留恋秦楼邀约相公,尚能浮生半日快意一番。”
苻雍脸色黑了下去,但马上又笑起来:
“此心实在中正。但皇后写信对臣言道,您色字当头贪多嚼不烂,作为后宫之主,一个月她也难见你一次,未免终日独守宫苑泪眼空流。自己的妻子尚且如此可怜,陛下居然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的夫人,倒真是一颗天下大同之心,令人感佩不禁。”
李柔怎么什么话都对你说,你俩什么关系?
而且就算人家这样对你说了,你也不该当着人家正头老公把这话说出来啊,你这样说话,让李柔日后如何自处?万一苻亮回去气不过把人家打一顿怎么办?
声歌感觉这话头越来越恶心,流氓对喷都比现在的情况高雅一些,只好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端起酒杯递给苻雍希望能阻止这场令人作呕的对话。苻雍没接酒杯,摸了一下声歌的手:
“我行李在外面,你先去收拾。”
声歌皱了下眉。如果现在自己出去,这里马上就会动手,不在自己地盘上,苻亮八成会脑袋搬家。
见苻雍和声歌互相看着不说话,苻亮忽然道: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苻雍看了苻亮一眼,从声歌手里把酒杯拿了过来。害怕苻雍忽摔杯为号,声歌道:
“我幼时在山中学艺,院门前有一颗红色的杜鹃,当真漂亮极了。那种花西北很多,王爷有没有给我带?”
闻听此言,苻亮看向声歌眼神一闪:
“你们聊,朕先去方便一下。”
见苻亮起身走了,声歌也弱弱地站起来:
“……我也要去。”
苻雍伸出手狠狠拉住了声歌左手腕,用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几十把兵器同时出窍。苻亮冷笑一声,忽然快步走到正厅北面的白墙边,飞起一脚通地踹在墙上,一片门型的白墙立刻朝外头飞了出去。火光电闪,苻亮已经冲出暗门没影了。见此情景几名暗卫都是一惊,苻亮怎么会知道冀北王府的暗门在哪里?
苻雍站起身将声歌往旁边一推:
“把她绑到书房看住,其他人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