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大叔什么时候上车、车子什么时候开动,她没注意。车上的人还在兴奋地讨论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
她把手放在前面的车靠背上,头埋在双臂上,心里闷闷的,一路上都没有抬过头。大家以为她睡着了,说话还特意放小了音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曾文芳听到小武招呼大家下车,才抬起头。
“文芳,你怎么了?一路上都没见你说过话。是不是不舒服?要我送你回家吗?”小武走过来,见她脸色不对,有些担心。
她有气无力地摇头,“不用了,谢谢小武哥,我回店里。”
小武知道她家的店就在前面,便点点头道:“回去吧,应该是累着了,喝点热水、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是这样吗?只要喝点热水,睡上一觉就会没事?曾文芳心里又苦又涩。
爷奶那天这样闹,她还以为叶家放弃了这桩亲事呢。她记得回家路上劝过堂姐。可是,她又怎能奢望堂姐会听她的劝呢?
或许,她就是害怕亲眼看到堂姐步自己上一世的后尘,才故意磨蹭着不肯回家的吧。什么家具厂需要她,什么菁姐那边需要她,什么能赶上报名就行,其实,都是借口吧?都是她不愿意面对那件事的借口而已。
可是,回来又怎么样呢?她能让堂姐拒绝嫁人吗?堂姐又愿意拒绝吗?爷奶、大伯、二伯他们肯罢休吗?答案摆在那里。
终归是无能为力的事,自责也于事无补。
从车站到批发部,不过二三十步路,可是,她却觉得那般漫长。近乡情怯?不,是害怕再次听到事情真相吧。
事情真相?
曾文芳想笑,却笑不出来。还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其中的内情?
“芳儿,你回来了!”
王娟英帮一位顾客提货物出来,正要回店时,却瞥见女儿站在十步开外,顿时欢天喜地。
绵绵软软声音,欢欣喜悦的语调,还是那般熟悉。曾文芳觉得那声音里的温暖,倏地就钻进了她的身体,让她四肢百骸都暖和舒畅起来,她提了一下腿脚,发现也腿脚有力多了。
她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母亲:“妈!你在这里。”
是啊,原来,母亲就在这里,这不是上一世。
王娟英被她的力量冲撞得差点儿摔倒,嗔怪道:“你这孩子,我不在这里就在家里,妈妈还能去哪里?”
曾文芳却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不肯撒手。母亲,可不就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吗?
这一世,嫁入叶家的不是自己,母亲一定不会有事。
曾文芳心里的阴云散去,在母亲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松开双手。
“你这小妮子,学校今天都开始报名了。前天雪珍来找你,说她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到了,3号到校。昨天小玲来找你,今天雪花从这里经过,也问你有没有回来。
对了,还有小汪医生,他来了几次,昨天还来了一趟,问你是不是明天去报名。唉呀,你迟迟不回,都要急死妈妈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
王娟英接过女儿丢在地上的大包,又取下她背上的小背包,拉着女儿的手回到店里,唠唠叨叨地说起这几天的事。
曾文芳嘴角含笑,静静地听着,特别享受这种爱的唠叨,等母亲说得差不多了,才解释:“妈,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昨天回到县城已经很晚了,想着不如今天报好名再回家。就在梅姨家住了一晚,妈,我已经报过名了。”
“报过名了就好,得告诉小玲与小汪医生,让他们也快点去报名。”
“嗯,我歇会儿就去找他们,让他们今天就去报名。其实后天去也可以,后天报好名,找好宿舍,当天晚上就得上晚自习了。”
“是哦,这样就不用跑两趟了。”
“来喝点红糖水,看你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心疼。”
王娟英泡了一杯红糖水端给女儿,看着女儿有些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紧。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担忧
“芳儿,这段时间累坏了吧?你表姐说你让厂里加班加点生产针织衫,你又拿到订单了?”
曾文芳捧着热热的水杯,喝一口,甜甜的感觉直冲味蕾,还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真舒服。
“妈,你不知道,我……”
曾文芳把渔港那边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母亲。她见母亲始终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没有提家里的喜事,没有提起曾文兰,暗自欢喜。
或者,是车上的人弄错了,叶家确实摆了喜宴,但人家娶的不是曾家姑娘。要么就是母亲认为那是别人的事,没有自家女儿重要,没有自家工厂重要。无论哪一种可能,曾文芳都开心。
曾文芳正欢喜着呢,来了一位大叔。这位大叔进来不是先说要什么货,而是笑着问:“阿娟老板娘,听说你们曾家有位姑娘嫁入了叶家。是你家女儿吗?”
王娟英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大的女儿呀。那是我们家二哥的女儿,是我侄女。喏,这才是我大女儿,才丁点大呢,她还要读高中、考大学。”
来人打量了一会曾文芳,笑道:“也是个大姑娘了。不过,多读书是好事。政府规定满二十岁才能结婚。提倡晚婚晚育,我们都要响应号召。”
“嗯嗯,可不是吗?我在镇府这边开店,对国家政策了解不少呢。干部们说,不但要晚婚晚育,还要优生优育。”
王娟英笑着与来人聊天,丝毫没有被大叔提起的侄女婚事所影响。
曾文芳想想也笑了,母亲又没有重生,怎么会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自家女儿没能嫁入叶家这一豪门,她没有遗憾、没有埋怨,都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那可是青山镇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谁不想让女儿嫁进去呢。
母亲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母亲是爱她的,母亲是相信她的。父亲也是如此,上一世的父亲也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多,才对一切越发冷漠,只想紧紧抓住身边哪怕一丝的温暖吧!
曾文芳喝着甜甜的红糖水,想着父母对她的爱,眉毛弯弯,笑意盈盈。
“文芳,你回来了?”门外响起熟悉而清脆的声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刘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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