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思着这丫头说的话在理。有一年我家插秧迟,后来又担心会发生水灾,就提早把稻子收回来了。结果稻谷大半都是瘪的,里面根本没有米粒。”
“本来还想让我家孩子早点出门挣钱,这样说来,还得再让她读几年书?”
……
沉默过后,广场上响起了小小声的议论,曾文芳只是微笑看着大家,等着大家议论了一会,才又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我们在春天播下了种子,还要为庄稼施肥、拔草,浇水。孩子也一样,需要我们抚养、教他知识,让他成长得更优秀。乡亲们,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是!”
大家的回应更加响亮。好像是扯着嗓子在喊。
“那我们就要说到做到,让孩子回归学校……”
曾文芳提出几点希望,才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走下高台。
汪志坚看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曾文芳,又看看身旁的表弟,腹诽:俗话怎么说来着?好像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表弟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文芳也是这样。
他大约忘记了,如今自己与表弟才是一家人,而曾文芳还是外人。
“这孩子真聪明,往年我们去做百姓工作,把读书的好处说了那么多,可是,百姓还是觉得打工好。”
有几个国家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离陈文干他们只有几步之隔,其中一个五十左右的干部感慨道。
有个年轻人附和:“是啊,农村人对庄稼感情深,让他们去收没有成熟的庄稼,就等于要了他们的老命。这个比方打得好,估计今年初一要扩招了。”
“话说,这次县里手笔真大!”
另一个中年男子道:“我听上面说,第一名奖励两百元,第二三名奖励一百元,剩下的奖励五十元。一共七百元呢!这次确实是大手笔了。”
“还不止呢,刚才你没看到吗?阳光一中减免文芳同学三年学杂费,算起来也要好几百元呢。”
“这次,我们青山镇可算扬眉吐气了。对了,老刘,你家小玲也沾了文芳同学的光了。”
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男子不是刘东升又是谁?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庆幸:“我家小玲小学成绩确实不太好,但文芳经常给她补课,成绩提高得很快。如果高中也能得文芳的帮助,考大学就不用愁啰。”
那个五十左右的老干部道:“曾文芳那个女娃子确实了不得,想当初你说她想租咱们镇府那三间店铺时,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人家的眼光好,竟然做批发部。上次街镇几个生意人还在跟我唠叨,都说后悔呢。”
那年轻人说:“可不是吗?我家大哥也是做小生意的,当时我就告诉他我们镇府有店铺出租。可他来看过之后,就嫌那地方位置不好,租金贵什么的。他见国生杂货批发部生意好,上次还问我人家签了几年合同,合同到期能不能租给他开呢。”
“唉,当时谁知道可以租来开批发部啊。这也要文芳这么聪明的娃才能想到。一下子租下三间,这么大手笔的生意,在青山镇也没几人有这气度。”
陈文干听着旁边这群干部的对话,心里一片亮堂。他就说曾家那些做生意的主意,都是文芳出的。如今得到印证,他感觉自己与曾文芳的心贴得更近了。能看懂这姑娘,知道这姑娘的心意,知道哪些事情是这姑娘做的。
有个词叫“咫尺天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咫尺”还是“天涯”,与地理上的距离没有直接的关系。
陈文干为自己去省城读书找到了更合理的理由。
南方的七月特别炎热,早上的太阳还算温和,待表彰大会结束时,已是十一点多。这个时候的太阳说不上温柔,大家伙脸上都渗出细细的汗珠。
陈文干看向曾文芳时,只见她小脸绯红,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上面的浏海有的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被拢到了一边。她眸中闪耀的亮光让陈文干不由想起了在大操场训练的那个早晨。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娇娇俏俏,朝气蓬勃,自信满满。
汪志坚侧身看向他,发现表弟唇角微微勾起,分明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切,平明傲娇得什么似的,只要遇着文芳,就这副模样。”汪志坚觉得表弟这笑容有些刺眼,不由腹诽。
旁边的陈老师站起来,还想跟曾文芳说几句话,却见曾文芳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
“文芳,你太厉害了!”刘小玲拉着她的手,兴奋得不知道如何表达。
曾文芳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就说让你放心,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刘小玲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刚才流泪了。
杨雪珍也红着眼眶牵她的手,语气还带了些哽咽道:“文芳,谢谢你,你每次都挡在我们前面,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曾文芳把握住她的手掌,道:“那就什么也不要说。”
然后,曾文芳伸出手,对围在身旁的陈秀霞、陈雪花、吴笑笑等一群女同学道:“来,我们都是好朋友,永远都是,让我们一起努力!”陈雪花伸出手放在上面,其他的小姑娘都伸出手交叠在上面。
陈雪花道:“等会我们一起喊‘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让我们一起努力,加油!’”
大家纷纷点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声喊出:“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让我们一起努力,加油!”
陈老师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与感动,他觉得这辈子,可能都很难遇到这么好的学生了。
汪志坚与陈文干与陈老师站在一起,他们瞅到老师眼角有些湿润,心想:这是感动的吧。
罗玉莹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这比刚才曾文芳上台领奖还要刺眼。
这么多的流言蜚语还能让那个臭丫头收获那么多友谊,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太可恶了。
罗玉莹愤愤不平,扭身去找林冬梅了。
这段时间,她都没敢去找街镇的几位好友,毕竟人家进了入围线,自己却没有。她心里不好受,特别怕看到好友同情的目光。
上周,她与曾晓如散播流言后,暗中鼓动几位同学家长去闹事。然后她们就退出了流言的漩涡,只在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
前天她爸从县城回来,她还暗暗开心,没想到爸爸却神态疲惫,意兴阑珊地对她说:“上面说今年出了作弊事件,只有入围的学生才有机会面试,一切都要按程序来。玉莹啊,你要么就复读,要么就去读高中吧。如果没有作弊事件出来,上面就不会查得这么严,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如今,真的没办法了。”
“啊?因为作弊事件……”
罗玉莹捂住嘴巴,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与曾晓云一手导演的“曾文芳作弊事件”,竟然会影响到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罗玉莹肠子都悔青了,为了考上师范,她初中三年都没敢出去玩,本想着考上师范就好了。如今……
这对一直想出人头地的罗玉莹来说,真的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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