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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梦见吐花症(我曾为你死去)
周瞳跑出去,路上哪还能看见他景哥,只能去求物业给监控。时间段很清楚,十来分钟就找到了那辆出租车。
幸好司机大叔对秦景印象很深刻,他说,“哦,您说那倍儿漂亮的小伙儿?在遂宁路那家儿四季酒店下的车。”
周瞳赶紧叫了车奔那儿。
“麻烦您,我找人!”
“请问哪间房?”
“我不知道,他叫秦景,那是……是我未婚夫,我们在家吵了架,我怕他寻短见!他身份证号是:xxxxx……你告诉我他在哪间房!让我进去吧!”周瞳急得嘴皮子都打磕绊,眼圈发红。
“不好意思,我们先确认一下。”
房间里没人接电话。前台小姐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这时,她才有些慌。
小孩已经急得出了哭腔,“快带我去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名保安和一名客房服务员带着周瞳乘电梯迅速到了8楼。房门被服务员打开的那瞬间,血腥气就逸散出来,属于秦景独有的那种桂花的甜香也跟着钻进鼻子。
浴室里水声哗哗。
周瞳腿软得只能爬进浴室,水汽缭绕之中,他景哥躺在被染成红色的水里,身上是那件他们今年刚做的湖蓝色大褂。
“准备车!xxxx房间客人割腕!”保安的声音。
“前台,xxxx房间客人割腕!”是客房服务员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渐渐周瞳都听不见了,他从水里捞出秦景的手,手臂上两道深而长的刀口,伤口被水泡得外翻……周瞳不敢相信,平时就连碰破了皮都要呼呼半天,怕疼得很的秦景,会自己把刀割在身上。
他握着伤口的上方的手臂,想让那血流得慢了一些。
他哭着去看他景哥,那张俊秀干净的脸,在眉尾点缀着一颗红色的小痣,嘴唇不厚不薄,上唇下凸出的唇珠更显得他年轻幼嫩。
周瞳知道他景哥长得好,但好像从来都没这么直观地认识到,秦景真好看。
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这么有天赋的一个演员……周瞳俯身过去,用头抵着秦景露在水面的肩膀,“求你,求你……不要死,哥,求求你……”
秦景当然没死。
在医院输了几乎是全部血液的三分之一的血之后,秦景的生命特征稳定下来。
两道伤口,割在左臂,深度吓人。如果没有绝望到一定程度,划不出这么狠的伤口。
师父、他们俩的经纪人,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师兄弟都来了。
中间秦景醒过来一阵儿,但体力不济,很快又昏昏睡去。
“小景这孩子心细,又知道疼人。他主动找我要跟你搭,说你稳得住他,就喜欢你的风格。这一年来,看你们俩台上越来越好,我还挺高兴……现在看来,他是喜欢你吧?”
师父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那你肯定是不乐意吧?要乐意,也就成不了这模样儿了。你要不先跟徐冰搭一段儿。你景哥醒了,我跟他谈。”
周瞳心里一紧,抬头,看到他师父叹息的表情。
“师父,我能暂时休息一段儿吗?”
师父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也别怪你景哥,他这人……太感性。经过这么一遭,兴许就看开了也未可知。”
晚上,大家都走了。
周瞳躺在陪护的小床上,脑子一会儿时他景哥跟他告别那个笑容,一会儿是躺在血水里,无知无觉却美得惊人的那个惊悚画面。他感觉自己身体如此地累,脑子却无论如何睡不安稳。
这么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的秦景,他都害怕明天他一醒来,他景哥又没了。
恍恍惚惚间,他睡了过去。
可意识却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听见秦景在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
“这是,什么?”屋里,是秦景迟疑的声音。
周瞳想去看看,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秦景面前。
这是个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的景哥。身上西服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用发胶定了型?
他手心里躺着的几朵小小的黄色花朵,那好像是桂花?
这是……什么梦?
“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咳嗽出桂花来?”秦景自言自语着,把那桂花用纸巾包了,“我觉得应该去看看大夫。”
周瞳也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门。
这是哪?
这么多群演?摄影机,收音的大话筒,轨道,还有几个周瞳认识的演员。
他的梦好像构建得过于真实了一些?
“38-1一镜,开始!”
随着打板声,他景哥跟一个女演员在摄影机前演起来。
“今时今日,你还要再说什么?不要再狡辩了……咳……咳咳……咳”
台词还没念完,秦景就突然咳嗽起来,从一声一声到仿佛撕裂胸
', ' ')('腔的咳嗽声。周瞳想去扶他,可根本触碰不到。
身边的演员扶起秦景,一个瘦高个男青年也急忙跑了过来,“景哥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多桂花?”有个女演员踩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桂花嘟囔了几句。
导演副导演都赶到秦景身边。
“怎么样小景?”
“我没事儿,能拍。”秦景挣扎着起身,在裤子里摸了摸,把手心淡粉色的血擦干。
那天到底坚持到了杀青。
回去的路上,一咳嗽就会呕吐出桂花。跟他的信息素十分相配。
昨天,也只是嗓子不舒服,咳嗽。因为正在赶进度拍戏,他也就想暂时忍一忍。可胸腔里头撕裂一样的疼起来。
一咳嗽,就疼得更厉害。
桂花也开始往外吐,沾染了口水和粉色的血。
现在拍完了,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咳嗽得太厉害,秦景只能躺在后座,助理白立开车。
白立帮他挂号时,他设想了无数种病。像什么胃癌,肺癌或者咽喉癌,却没想到,大夫一看他咳出一捧花,就直接确诊了。
“你这个……是花吐症,这个病俗称相思病,爱而不得,相思难解成疾。”
“那我能吃什么药?”
“我给你开点儿止疼药吧。这种病,药没什么用。除非你能让你暗恋的那个omega爱上你。”
“这个花吐症,只在AO身上带有这种致病基因,发病率在千万分之一,是激素调节全面崩溃的前兆。”
“从发病到器官衰竭再到死亡,大概只有七天。需要在这七天之内得到你喜欢的那个omega的回应的吻,通过他的信息素帮助你恢复整个激素调节系统。”
“注意,不只是接吻就可以,得是这个人同时也喜欢你。否则他的信息素无法对你产生作用。今天是第二天,还有五天,你自己努努力,也许对方也要对你有意思呢!”
在旁边的周瞳看着,心头焦躁。是谁?这个秦景喜欢的是谁?
秦景出来时,白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景哥?”
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就有点儿过敏。”秦景低头看着手机,只能敷衍助理。
白立也没当回事儿,“那咱们现在去哪儿老板?去工作室?还是去看看那位?”
“那位?”透明状的周瞳疑惑,那位难道就是这里这个秦景暗恋的对象?
谁?还有,我呢?景哥不和我一起说相声了吗?
“瞳瞳他们去船上布置了,今天不在家……”秦景摇了摇头。
瞳瞳?我?布置啥?
“也不去工作室了……送我回家吧,我有点儿累。”
[别呀!别回家啊!赶快去找让你生病的omega吧!别放弃景哥!]周瞳在秦景耳边叫着,可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秦景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周瞳只能跟着穿着米色长风衣的秦景,回家,他们进了一栋大房子。
这房子大而且很空。装修是北欧极简,白灰蓝三种颜色,倒也符合他景哥的审美。
可是……真的不去找那个omega吗?
他看着他景哥脱了外衣外裤,躺进深蓝色的床单,窝进三层棉被里,隔了一会儿,又伸手从床头柜扒拉出来一个遥控器,叮一声后,空调被打开了。温度一直调高,直到再也升不上去。秦景还是脸色苍白,浑身哆嗦。
这个秋天,怎么冷得这么早?
“咳咳咳……”
金黄的桂花被染成了橘色。
血混着口水,白色的枕头脏了一片。
他把脏了的枕头推到床下,又从床头拿过来抽纸。实在是,没力了。
周瞳在旁边,想去帮帮他,可他碰不到,
只能干着急。
天花板是灰蓝色,他就这么看着,等着。然后,“咳咳咳”,空旷的大房间里回荡着他痛苦的咳嗽声。
开始他还拿纸巾接着那些花,到后来,他已经没力气去管,任那些染着血的小桂花在他身边堆积着,带着浓郁的香和绝望。
周瞳恨铁不成钢,不停在他旁边怒吼:[快速找那个omega啊!难道你想就这么英年早逝吗?]
但理所当然,一如既往,他的话传不到秦景耳朵里。
哎这个梦做得怎么这么憋屈?!
他实在不忍看他景哥如此痛苦。只能先转到别的房间。
客厅墙上挂着几副字画,有莫奈有徐巍,还有师父写的“戒骄戒躁”,甚至……还有一副周瞳画的山水画。
这个梦,哪里不对?
二楼有一间房,上了锁,但周瞳一穿而过。
一进来,周瞳傻了眼。
满屋子,都是周瞳自己。
有画的画,有拍的照片,还有景哥写的周瞳两个字。
这……
桌子上,还有各种他们俩的合照。照片里两
', ' ')('个人从幼嫩到成熟,从小剧场到给别人的商演当助演,再到他们自己成名成角,挑大梁办专场。
再到秦景带周瞳出去演戏。
14年,风雨同舟,一起吃苦,一起飞黄腾达……不变的是合照的笑容,明媚又愉悦。
周瞳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秦景不去找那个omega。
那个omega,不还是他吗?已经娶妻生子的他。
他怔仲着,突然听到了楼下的喊叫。
“瞳瞳……瞳瞳……瞳瞳”
躺在床上的男人,闭着眼,噙着泪,喊着那个让他痛苦的源头,喊着那个永远不会回应的人。
笑容和眼泪同时出现在秦景的脸颊。
嘴角的血和唇上沾着的桂花还没来得及抹去,想起周瞳,咳嗽又重新带来更多的血和花。
“瞳瞳你看,哥哥治不好了。你不爱我,我知道。只是……”
“周瞳……我好怕……”
“我不后悔……但是景哥好怕啊。我要死了瞳瞳……”
[景哥……我在呢……]周瞳躺在他旁边,用手臂去圈住蜷缩成一团的中年男人,却还是穿过去。
周瞳只是做梦,虽然这个梦真实得诡异,但他无法拥抱秦景,无法给他安慰。
秦景攥紧了枕边染着血腥味的一堆桂花,花汁和血被他挤压着流了他满手,又顺着手腕流了到浅蓝色的被子上,和眼泪一起把被套溅出一片暗色的圆点。
他只是,怕。
死是终点,是一切的终结。
他的肉体,他的精神……还有他日复一日只能带给他痛苦的爱情,都将消亡,都将不再有意义。
他想象他死的那一刻有多痛苦,会比得知周瞳怀孕那时痛吗?
吸不进空气是什么感受?
他想象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被喷上汽油,被高温燃烧殆尽。
周瞳会伤心吗?
周瞳你会怀念我吗?
秦景没有把握。
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能确定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反而想笑。
叮铃铃……
电话的声音。
此时透明状的周瞳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他看着这个秦景,想象着今天在浴缸里自杀的秦景,下刀之前又是多么痛苦?
他如此直观地明白了,原来喜欢这件事,爱情这件事,是如此痛苦令人绝望。
秦景接了电话,外放。让整个卧室都回荡着周瞳的声音。
“喂?景哥?明天别忘了!我儿子满月!我去接你!别睡过头了啊!”是周瞳欢快的声音。
“好……你来接我。我在家等你。”
之后,周瞳又巴拉巴拉欢乐地说了些话,秦景安静听着,不时回应几声。
周瞳注意到,从他接到电话,听着电话里周瞳的声音后,秦景脸上的疼痛表情就奇异地消失了,只是听到周瞳的声音而已,他就像枯萎的花重新被雨露滋养一样活了过来。
那张眼含柔情,眉含唇的脸……热恋中少年的脸,被爱情浇灌的脸……可明明……他就根本没得到过爱情……14年中,连一分钟都没有过……
周瞳张大了嘴,哭得撕心裂肺,却发不出声音。
这张脸上的表情……跟为自己做饭洗衣时的景哥一模一样。
当局者迷,此时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他和景哥,如果不是他突然分化,如果不是他和秦景结成了标记,恐怕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他景哥……怎么可能会表白呢?这么一个,爱到能跟自己说话都觉得幸福的男人……这么一个,爱到快病死了也要遵守对自己的承诺去参加满月酒的男人……
他绝对不会表白的。
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娶妻生子,看着自己和和美美。
只有在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台子上,说相声台子上,从段子混合的暧昧里,尝尝一点儿甜味儿。
周瞳突然好恨自己。
花吐症第四天,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特意找造型师打扮化妆之后,秦景看起来没有那么凄惨了。
30岁的周瞳来接他,17岁的周瞳看得心疼。
只要见到周瞳,秦景的脸,就活过来一样,红润从皮肤里透出来。
他景哥,卑微得像一棵匍匐在地面的野草,随便一点雨水,随便一点光亮,就能恢复健康。
然而……
周瞳知道,现在这棵小草的根烂了,如果再没有更多的雨露,他就再也活不成了。可,显然,那个唯一能撒雨露的人,不会给。
周瞳已经忘了这只是个过于真实的梦。他想救秦景,然而30 岁的周瞳,抱着儿子穿梭在众多宾客之间,笑得那么幸福满足。
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景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也许下一次再见,就只能是遗体告别。
海面上风平浪静。
那满月的小孩子穿着海军蓝的连体衣,看
', ' ')('着很像周瞳。
周瞳抱着孩子,走到秦景面前,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看着高兴极了。
真好。
秦景想。
如果,能和他一起变老就更好了。
之后的几分钟里,秦景拼命往嗓子里灌酒。想压制住那越来越难忍的咳嗽。
17岁的周瞳哽咽着,“景哥……别这样……”
然而疾病无法忍,痛苦的咳嗽让他身体失去平衡,疼痛的胸腔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醉酒的思维让他只想逃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样子,更不想死在这里,污了周瞳儿子的满月宴。
秦景掉进海前的几秒钟,周瞳在甲板上搭的那个小舞台上展示孩子。
他看见他哥哥摇摇晃晃的,还偏往边缘走,他离的远,只能喊那边的人帮忙,可被喊的人还没过去,就看秦景一头栽了下去。
“不!”17岁的周瞳尖叫着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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