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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正是越岑的好时节。
越岑地处Z国西南,常年温暖,正是适合遍布鲜花的的地方。
漫山遍野热情似火的山茶花刚刚凋谢,杜鹃便迎头赶上,争先恐后地盛开,将翠绿的山坡重新染成了粉红色。
越岑曲氏疗养院坐落在越岑最着名的沄山之上,不论规模医疗能力还是装潢服务都是整个地区首屈一指的,是年迈富人的休养圣地。
疗养院VIP房间的阳台边,一位年轻人轻轻拂开薄纱质地的窗帘,让阳光尽数洒在房间内,也洒在他的脸庞上。
阳光下,他的脸色白得透明,因为过于瘦枯整个面部棱角分明,甚至有些骨感,嘴唇苍白而干涩,甚至很难透出一丝血色。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骷髅。
年轻人从玻璃上的倒映中看清了自己的脸,怔怔地看了一会,然后苦笑地垂下眼眸。
房间内传来匆匆脚步声。
“您怎么又乱动啊——”冲进来的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因为过于焦急额头都沁着汗珠,头发也凌乱地支棱起来。
他焦急地走到床边,扶着年轻人又重新躺好,听着年轻人微微咳嗽两了两声又拧起了眉头。
“看看,又咳嗽了吧。”少年嘟着嘴坐在床边,一副大人一般严肃的模样,却对床上的人实实在在地撒着娇。
“南临哥,您能不能以后不要趁着我出去的时候做这些危险动作啊!”
“我就出去上了个卫生间,就五分钟!”
南临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替少年整理了一下头发。
“什么危险动作,我就是想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怎么不危险。南纯气鼓鼓地瞪了南临一眼。
“医生说您恢复意识没多久,还要好好卧床恢复,还不到下床复健的时候......”
南临微微愣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他竟然已经在床上昏睡了半年有余。
“南临哥哥醒了!”
“病人醒了!快点......”
“南临......”
他在一片嘈杂而慌乱的叫嚷声中懵懂地睁开双眼,光线却刺得他看不清东西。他低低嘤咛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昏睡。
彻底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他反反复复地昏迷醒来,仪器开始滴滴乱响,吓得疗养院的医护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过来检查,家主甚至将权威专家请来诊治询问情况,连续折腾了几天几夜情况才终于稳定。
南纯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还觉得害怕极了。
“我看到家主把曲家家奴营医科部的首席管事按在墙上朝他怒吼,说您要是不醒过来就让他也跟着一起死.......还好您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了。”
一个多月以后已经可以清醒大半日的南临听到南纯这样描述,眼睛竟有些酸涩。
何必呢。南临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一条贱命,又带着欺瞒主人这样不可饶恕的罪名,怎么值得主人这样动用曲家的资源相救。
多不值得啊。
下一秒他又慌乱得厉害。
主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都是他没有料到变数才让事情和他计划的走向完全不同。
在他的计划中,他帮助大伯和父亲从曲家逃跑,从此斩断和曲家全部联系,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帮助主人彻底铲除刘夏,让他们再也无法兴风作浪,而主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曲家,带着曲家回到正轨。
然后在不久之后和自己心爱的人喜结连理,和主母生下可爱的小主人们,日子幸福美满。
而他,则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背叛主人的贱奴,被主人仇恨,被整个承家唾弃,按照曲家对背叛家奴的刑罚被挫骨扬灰,或是主人肯施舍将他葬入底下长眠。
可是现在他却对发生什么了一无所知。
他曾拉着南纯紧张地询问,却都被南纯支支吾吾地搪塞了过去。
他只捕捉到了几条信息。
老曲家主过世,他的主人已经继承了曲家,并将曲家发展的很好。
他的大伯和父亲都没有离开曲家,依旧是曲家的正副管事。
尤其是他,还没死,竟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世界上。
主人让他继续活着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南临想问,却不敢问。
更何况他也见不到主人。
他的身体太过虚弱,稍微费神都会十分觉得特别疲累,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肌肉有些畏缩,骨折的胳膊和膝盖也因为昏迷耽误了复健。
几乎就跟废-人一样......主人留下他还有什么用呢。
南纯没有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南临一个人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去胡乱猜想。
为了补偿这些被刘夏迫害的小家奴们,主人竟破例地许给他们和平常人家
', ' ')('的孩子一样出去上学的机会,南纯也不例外。
南纯不光长得好看,人也很聪颖,在家奴中学术知识和伺候人的能力都是极为优异,好好培养肯定是个对主人对曲家有用的人才。出于对父亲教养长大,自己非亲却胜似亲人的弟弟的关心,南临时常问一些他课程上的进度,甚至有时候南纯照顾他久了,南临还会主动催他去学习。
“我的主要任务是好好照顾您,次要任务才是好好学习......”要是照顾的不好,家主怕不是会吃了我,还上什么学呀。南纯在心里叨叨咕咕的却不敢告诉南临,只能含糊地应下来。
南临失笑,几天下来已经从南纯的表情和动作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实情。
“放这么多心思在我这种废-人身上做什么,好好学习让家主看到你的能力,这样才能改变命运。”
一个优秀的家奴是有很多不同的宿命的。曲家的家奴会按专业特长分为几大类,然后在几大类中分出等级,最优的自然会被送去相对应的产业去历练,为曲家创造价值的同时也相对获得了许多自由。
而另一种就是像他一样,被曲家的少爷小姐们看中,收为私奴,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获得更多权势,却几乎失去了自由只能由主人拿捏。
南临私心并不希望南纯跟他和南茸走一样的路,希望他优秀却不要太露锋芒。
他有听南纯讲过一些小茸的事情,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亏得幸运,小茸遇到了一个好主人,不仅将他照顾的很好,甚至带他找到了家人。
课他不敢将南纯的性命押在幸运上。南纯的绝色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帮他获得宠爱,也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况且......
当私奴真的太累了。
南临从不后悔可以成为主人的奴隶,但他的身心却早已疲倦。
他从来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拥有主人的宠爱,他只是为自己已经没有价值可以榨取感到难过。
这大概也是主人将他丢在这个疗养院,知道自己醒了也从未想见他的理由了吧。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留在身边已经不好用了,出于面子和良心却不能丢弃。
他怎么忍心让主人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呢。
想到这里,南临突然唤了一声坐在桌子前背古诗文的南纯。
“小纯,你能不能帮我转达给家主一句话。”
南纯看着南临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我给家主汇报您情况的时候一定会转达的。”
南临虚弱地半倚在床边,脸色苍白,放在被子修长骨感的手一寸一寸,慢慢抓紧了床单。
他缓缓喘匀气,因久病而微微沙哑的嗓音却格外坚定。
“罪奴南临,求家主发落,准许罪奴离开越岑。”
主人,奴以后可能只能在心里这样叫您了,希望您不要剥夺奴这样的资格。
奴只是后悔没有成为您名正言顺的私奴,大概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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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这样说的。”
病房门外,曲茗未压抑着因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呼吸,眼中的怒火眼看着就要烧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奴隶,却怕打扰到屋内人的休息,硬生生压低了声音。
南纯吓得瑟缩着,身体不住地发抖。
“回家主......是是是......”
南纯根本不敢抬头看家主,哆嗦地将小脑袋撞在地上,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吵到屋内刚刚睡着的南临,让家主更加暴怒。
曲茗未迈着四方步在走廊徘徊了两圈,然后又使劲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奴隶看到的只是表面。
曲茗未的暴怒之下,深藏的其实是恐惧和惊慌。
他翻来覆去地琢磨这句话,却只品出来一个意思。
南临想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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