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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具体说了什么，周临山没太注意听。
他看了周森和的成绩条，有些偏科，但也算得上优异。
他又去看私生子的成绩条，上面尽是惨不忍睹的数字。
周临山学生时期唯一一次英语掉下一百三还是因为涂错了答题卡，私生子的英语成绩却只比他成绩的零头多一点。
五十六分。甚至离及格还差一大截。
班里三十六个人，私生子排第三十四——倒数第三名，甚至还是因为有一个人缺考。
周临山从没管过弟弟们的学习。周家人生下来就自动归为两类——一类学习成绩优异，一类艺术细胞丰富。周其澜心思不在学习上，搞艺术倒是别有天赋，十一二岁时就送出国去了。周森和则从小就在学校里名列前茅，还拿过不少比赛的奖。
但私生子通红的成绩条，让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要出手管管了。
他把两张成绩条折好，分别塞进两个弟弟的书里。翻开谈青的英语书时，却看见页角上拇指大的火柴人。
火柴人圆圆的脑袋上还有小表情，笔法粗糙，却画得活灵活现。
周临山往后翻了一页，同样的位置，站着一个同样的火柴人，但姿势似乎有些变化。
他连着翻了几页，都是如此，心里突然莫名冒出一个猜想，捧起书，捏住页角，从第一页开始快速往后翻。
猜想成功被印证——私生子在英语书页角上画了一本连环画，内容很简单也很幼稚，火柴人举着哑铃，细长的手臂一上一下挥舞着。
周临山险些笑出声，他用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然后开始翻其他的课本。
十分钟后，他得出结论：私生子应该从没认真听过课。
所有课本无一例外被画了小连环画，有的是火柴人打羽毛球，有的是火柴人大战僵尸。还有一页画了个丑丑的恶魔角火柴人，特意打箭头指向一旁的三个字：周生蚝。
周临山没忍住又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此时老师正在表扬各科第一，还要请班级第一的家长分享经验，又说这次考试倒数的同学和班级平均分差距太大。
周临山不太在意，也不去听，等他把私生子的课本和作业一本本翻完时，家长会已经结束了。
他把翻出来的书全部放回原位，看了看腕表，起身就要离开。
班主任却喊住了他：“周先生，请等一下！”
周临山站定，俨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家的小孩即将要被告状了。
“有一些关于谈青的事，我想跟您谈一谈。”
教学楼里的家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周临山却还没有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周森和已经坐在长凳上打了几把游戏，手机开始变得烫手，“难道你被打小报告了？”
他笑着随口一说，权当是开玩笑逗弟弟。谈青却听了进去，觉得这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坐得忐忑，望着楼梯口出神，连周森和再次上手捏他脸都无暇顾及了。
“干嘛，”周森和按捺不住捏了两下，“我开玩笑的。”
谈青充耳不闻，他还想再说，楼梯口处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周临山终于出来了。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视线恰落在周森和捏着私生子左脸的那只手上。
谈青拍开周森和的手，乖乖站了起来，发梢像是也随主人，蔫蔫地耷拉着，不似往常一样翘起一两缕。
周临山却只是摸了下他的脑袋：“走吧，先回家。”
一个“先”字让谈青心里一下拉响了警报——这意味着他回家后就要挨批了。
周森和也感到了不对劲：不会真一语成谶了吧？
他瞄了眼慢慢跟在后面的私生子。
一副可怜样。
……等会要真被批了，帮他一把。
回到周宅，阿姨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桌。
周明扬今天也没回来，已大半月了，或许是在哪处藏有美人的私宅住下了。
周临山叫他们洗手吃饭，谈青依言做了，穿着素色拖鞋，选了周临山斜对角的位置坐下。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
今天菜色丰富，阿姨做了谈青最喜欢的油爆大虾。他吃着吃着忽然生出一种吃断头饭的错觉，悲愤地又塞了两口。
周临山早早吃完，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处理工作。
周森和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谈青的鞋头：“吃慢点，你要噎死啊。”
谈青塞完最后一口饭，鼓着腮帮子摇头，放下了碗筷。
周森和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又挑挑眉。
谈青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去看，周临山正背对着他们坐着，一通工作电话打了十几分钟还没结束。
一瞬间心领神会，他跟周森和对了个眼神，慢慢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往楼上走。
“小青。”
谈青停在楼梯上，抖了一下。
他回头，周临山拿远了电话，朝他道：“去
', ' ')('书房等我。”
“大哥，”周森和咳了声，“我跟谈青待会约了同学出去。”
周临山看也不看他：“你待会也来书房。”
谈青不是第一次进周临山的书房，但却是第一次觉得那两匹绒布窗帘的颜色如此压抑。
周临山坐在沙发上，招手叫他坐。
他依言选了周临山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手指不安地抠着校裤侧边的裤缝线。
周临山拎起桌上的水壶，续了小半杯冷茶。
好沉默，空气仿佛凝滞了。
谈青吸了口气，再也耐不住这沉默，先发制人道：“大哥，我错了。”
周临山喝了口冷茶，抬眼看他：“错哪了？”
错哪了——不知道。谈青摸不着周临山要训他哪件事，只知道遇事就先认错，头一低，眼一垂，先把可怜样扮上再说。
哪件事？是成绩不好？上课开小差？还是抄同学作业？
他眨眨眼：“哪都错了。”
周临山毫不留情地戳破：“看来还是不知道错哪。”
周临山不是谈小英，铁石心肠，不好糊弄。
谈青抿抿唇，正准备硬着头皮把最近干过的错事先全认一遍，就听周临山慢慢道：“听说你在学校追求男同学？”
啊？谈青猛地抬起头。
猜来猜去，就是没猜到是这件破事。
他以为认了错，换了座位，这事就结束了，没想到班主任杀了个回马枪，又把他抖出去了。
谈青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罪魁祸首：“都是周森……是三哥强迫我的。”
他一时激动，把周森和用骨灰罐威胁他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还不忘添油加醋，悄悄报复一下。
周临山就这样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回到周宅后就摘了眼镜，冷脸时看上去更有威慑力了。
“事情就是这样，大哥。”谈青摸摸鼻子，满脸写着“不怪我都怪周生蚝”。
这出大戏的幕后主使是周森和——周临山知道。班主任说得很清楚，但他还是想听私生子自己说一遍。
至于班主任没提到的——那些私生子自己添的油加的醋，他也无意拆穿。小孩受了委屈，想报复回去也正常。
“被威胁了，怎么不来跟我说？”这是他最不满的一点，私生子宁愿冒着被退学的风险去大张旗鼓地追求男同学，也不愿意来跟他告个状。
谈青抿着嘴，半晌也没憋出答案。
怎么说？那时他和周临山的关系才仅限于见过几次面，周森和却是周临山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从一开始天平两端就不是持平的，又谈何向他倾斜呢？
“你那么忙，我不想麻烦你。”谈青说着虚伪的好话。
“小青，”周临山看着他，神色认真，“小孩都有告状的权利，你也不例外。”
“有事就告诉我，好吗？”
谈青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从被带回周宅的那一天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归属感。
他呆呆地看着周临山，身上那点狡黠圆滑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周临山又摸摸他的头：“成绩是有点落后，大哥给你找老师补补。”
“去休息吧，顺便把你三哥喊进来。”
周森和把耳朵紧贴在书房的门上，试图听到些什么。
他隐约猜到了私生子是因为什么事被喊进去。如果只是成绩差的话，周临山不会叫他也在门外等着。
多半是他胁迫私生子去追梁祯的那件破事。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将往事重演一遍——猛地推开门，去替私生子辩解。
结果刚搭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周森和退了几步，私生子缓缓走了出来。
“你——”
“大哥叫你进去。”谈青打断了他。
周森和愣着“嗯”了一声，待谈青往外走了几步后，才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周森和有点手足无措，“你眼圈怎么红了？”
谈青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没说话。
“周森和，放开弟弟，滚进来。”
书房里传来男人严厉的声音，周森和听不进去，伸手想替弟弟擦眼睛。
谈青别开脸，猛地甩开他的手，跑回房间了。
周临山把私生子惹哭了。
……可说到底，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周森和皱眉，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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