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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醉花阴,千树万树桃梨开。一壶清酒送走雨霏淋淋,换来万树竣茂,枝叶翩跹。几只黄鹂鸣翠柳,两只彩蝶绕花间,红墙宫闱后,御花园中,凉亭里,一阵憨然可爱的笑声突然响起,惊走湖中刚刚游来的鸳鸯鸟。
“哎呀,小鸟被你们吓跑了。”
景和笑着收回眼,将手里的奏折交给潘群,再度望去时就见三对鸳鸯扑腾着翅膀慌忙游走,而他家大宝小宝抱着小花球,小肉脸都要挤进围栏里,眼巴巴地望着鸳鸯,啊呜一声很是失望的样子。
“想来是两位小殿下方才笑声太大,惊着鸳鸯了。”潘群笑眯眯地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再把批完的奏折整理好交给婢女送回金銮殿偏殿,又走至亭口,拢袖抬手,揭开搁置已久的白玉汤蛊,拿着汤勺舀了舀,里头的冰糖雪梨甜汤不烫也不凉,正好能喝,最适合喂给两位染了咳疾的小殿下了。
“宝宝,过来喝汤……慢点走,不要摔摔了。”景和接过一碗温热的甜汤,转眸看着两个围着嘴兜儿的小家伙,踉踉跄跄地扑到他的腿上,一人抱着一条腿,奶乎乎地喊:
“爹爹!爹爹!……咳!咳咳!”
“好了好了不要喊了,仔细待会咳嗽……哎呀,咳了吧。”瞧着两个小家伙又鼓着嘴巴咳嗽,景和心疼地把手里的小玉碗放到桌上,分开双腿缓缓弯下腰,圆滚滚的大肚子便压着腿根,扯着后腰酸痛,肚子里的宝宝们也乱动,踢得宫腔发痛。
低喘一声,按住被踢痛的腹侧,景和朝两个宝宝招了招手,让他们爬进自己的腿间,小腿一交叉,套小羊似的把他们圈在腿间,轻轻拍着他们的后背,柔声道:“慢慢的,慢慢的,下次不能喊了,嗓子痛痛对吧……小可怜…”
景和有孕不宜弯腰,潘群便一挥拂尘,派了两名婢女上前端起玉碗,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汤喂进两位小殿下的嘴里。这冰糖雪梨汤润肺清痰,香香甜甜的很得两个宝宝喜欢。大宝小宝咂巴嘴吃的满脸都是,抓着景和的手指舔了舔自己甜甜的下巴。
“慢点吃,”手指被窝在两个宝宝的小手心儿里头,倒是感觉有些凉,景和皱了皱眉头,抬眸吩咐道,“穿件衣服,手有点凉。”
潘群赶紧又拿来两位小殿下的外褂递给景和,帮着他一起替大宝小宝穿上小褂,再一颗一颗地把扣子扣上。只是扣扣子是突然发现了点问题,这两件小褂上个月裁的,那时穿还宽宽松松,今个儿一穿,袖子都短了一截。
“两位小殿下又长大了些,”潘群笑笑,跪下身子替大宝小宝理了理小肚子处的衣服,抬手又为他们擦去嘴边的汤汁儿,对景和道,“陛下瞧瞧,袖口都短了一截。”
景和也看见了,揉着肚顶笑眯眯地对小宝说:“可不是吗,我们宝宝上个月还没有一岁呢,这个月已经一岁多了呀。”
大宝小宝笑呵呵地点头,又张着嘴咳了好几声,红着小脸:“么么!咳咳!”
“唔……好了好了,不说话了。”
景和赶紧说道。
如今春寒凉气还重,满了周岁的两个小家伙第一次睡觉那晚还不老实地踢开了被褥,鼓鼓的小肚子受了凉气,小小的脚丫子冰凉凉,第二日就发了高热,染上了咳疾。
周岁遭大罪,两个小家伙可怜极了。他们从小就极少生病,这一回起了热,像是要把先前的病都补上来似的,烧的浑身滚烫,小脸通红,一个两个都黏着爹爹和父亲不肯撒手,哭声都极低。
两个宝贝烧的这么严重,顾晏海自然没有假手于人的道理,当即延缓了齐鲁之行的日程,把景和按回殿外,带着闫路不分昼夜地守在大宝小宝床前照顾。大宝小宝这个年纪最容易发水痘,要是传染给小皇帝便不好了。
好在大宝小宝病来得快去,去得也快。闫路的两大碗苦药硬是喂下去后没两日,两个小家伙就能坐在床上吃脚撒娇了,也能啊呜啊呜地和他们老父亲吵架了。
“小没良心的。”
顾晏海拧了拧小宝吃一嘴的脸蛋子,看小家伙咳得厉害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转手又把小碗里最后一口小米粥喂进大宝嘴里看他吃完,这才慌忙启程离京。
离去时与景和一同在御书房中呆了一下午。
此番离京只带了鹤林军三名,副将平秋一人,顾晏海不欲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踪迹,便没有带太多人。京中留守的有暗侍阿虹与一众人马,一方面帮他盯着朝臣动作与景明丞相,一方面也叫他安心。
毕竟有阿虹守在小皇帝身边,总归不会出太大的事儿。
顾晏海不在身边,景和自然想念。但他是皇帝,掌管天下事,自然不能让儿女情长耽误正事儿,只好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批折子、念古书,满脑子的“之乎者也”。整整四日都没在外人面前提到顾大将军,每日就腆着腰间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在书房里踱步。
看着在书房里转圈圈的皇帝陛下,贴身太监潘群很是欣慰,念及陛下政事辛苦,每晚都变着法子给他备下各种新奇点心。什么白糖糕、梅子糖、紫薯蜜糕还有糯米红枣糕,这位看着皇帝陛下长大的老太监使
', ' ')('出浑身解数,把自己做饭的本领使了个遍。
每到这时,小皇帝都会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大肚子,又看了看香喷喷的点心,苦恼地抱紧了奶乎乎的大宝小宝:
“哎,爹爹都胖了啊。”
大宝小宝咳嗽不能吃甜的,咳了两声就埋进爹爹的怀里嘬奶,又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唔唔!”
宝宝也胖了。
书读不进脑子里,点心倒是吃个不停。景和还边吃边算,吃一块,晏海哥哥明日回来;再吃一块,晏海哥哥明日不回来。这样转来兜去,不知不觉间就吃光了一盘点心,他的晏海哥哥明日还是回不来,但他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儿,里面的三个小宝贝噌噌地猛长,肚皮上的软肉都有一层了。
“呜……不吃了!”景和躺回床上抱着小宝举高高,悲愤交加地由着大宝啃他的鼻子,肚子里的三个小宝宝把肚皮踢得凹凸不平,鼓着腮帮子侧脸亲亲大宝,他瓮声瓮气道,“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爹爹么么!”大宝小宝一个劲儿地亲他。
只是吃不吃倒是由不得景和决定,留在宫中的神医闫路日日请脉,对着陛下高隆硕大的孕肚端倪许久,严肃地告诉潘群:“陛下不可再多食了……再吃下去,三位小殿下八个月出头怕是就呆不住了。”
皇帝陛下这身子怎么能经受得起早产,再说皇子八个月生出来也极其危险,潘群白了脸,赶紧连连点头,转身就把新做的点心塞进了神医房里。
神医安然食之。
但没有点心,书可就读不下去了。皇帝陛下苦涩的书房之旅终于在顾大将军出宫的第五日彻底结束,这一日下了朝,景和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决心领着两个宝宝出来透透气,也好散散病气。
如此,才有了张衿如今看到的情景。
皇帝陛下褪去朝服换上了一件碧蓝色春衫,外头罩着月白蚕纱,扶在腹顶上的宽袖上绣着烂漫桃花,水仙花似的高领衬着他的肌肤更加皙白如雪,脸上薄红更如桃花朵朵云,恍如画中人。
看久了之后,张衿自己也不禁脸红,慌忙抱拳叩首,朗声道:“参见陛下!参加大殿下、二殿下!”
大宝小宝正扑着花蝴蝶,听到有人来了就捧场地迈着小短腿绕到张衿面前,撅着小屁股盯着他好一会儿,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刚要手拉着手大喊爹爹时,兀地又听见一阵簌簌脚步声,看见来者的之时,两个小宝贝纷纷笑弯了眼,迈着步子往他们怀里扑!
“虹虹!”
“粟粟!”
闫路与阿虹相顾无言地一路走来,瞧见两个小家伙时皆是眉眼带笑地一人抱起一个小殿下。大宝扑阿虹,小宝扑闫路,他们刚想抱着两个宝宝起身一阵揉搓,转眸却见那边张衿还跪在原处一动不动,脑筋一转儿,便各自抱着一个小胖墩上前欠身施礼:
“臣顾虹参见陛下!参见大殿下、二殿下!”
“草民闫路参见陛下!参见大殿下、二殿下!”
外人面前,礼仪总是不能忘记。景和将书卷放回桌案,抬手笑了笑,道:“没想到诸位爱卿都碰到了一块……都起身吧。”转眸与潘群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挥着拂尘,低声吩咐婢女,道:
“将两位殿下抱下去玩儿。”
“是,潘公公。”
“谢陛下。”
三人一齐起身,阿虹和闫路把怀里依依不舍的大宝小宝交给婢女带下去,悄悄地和他们摆摆手道了别之后,才正经地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望着坐在桌后的景和。
三个人碰到一块,那自然按顺序来说话。景和垂眸笑笑,倒是明白这些个人为何而来,指尖敲了敲桌面,娓娓道来:“闫大夫是来为朕请脉的,顾小将军是来换护卫当值的,张二公子……可是为了那销金库而来?”说着,便直直地抬眸与张衿对视。
张衿一愣,瞧了瞧身旁二人皆是拱手应声,不禁暗道陛下料事如神,也一拱手,道:“陛下料事如神……臣此番进宫,的确为了销金库一事。”
景和失笑,心道这每日都轮一回的事儿他能不清楚吗。况且让张衿去查销金库也是为了锻炼他的能力,此人入仕尚浅,做事一板一眼,不知变通,没有他的父亲办事周全,想来也没能力查出销金库背后的最大的势力就是景明。
抿唇笑了笑,景和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凝脂玉似的手腕,又朝阿虹招手,很是轻松地撑着脑袋,对张衿微微一笑,道:
“那就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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