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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鞍马蹄紫藤鞭,围猎前三甲分别是户部侍郎之子、丞相张枢第二子与浑水摸鱼的大将军。
昔日大将军秋狝第一,不仅回来最早,带的猎物也最多。如今却只得了第三名,也只带了两只小狐狸,这实在令人唏嘘。顾晏海自己没什么感觉,重生一世,总是要对生命神灵多些敬畏。当日金銮殿兵变屠杀御林军上百人是无奈之举,今日围猎射杀生灵并非强求,不过玩玩罢了。
更何况看完景和万般艰难地诞下两个孩子之后,他便更不想再杀生了。
“顾大将军战场上杀敌无数,却不想对一只熊崽子起了慈悲情怀。”一道冷硬嘲讽之语闯入耳中,顾晏海淡淡地循声望去,道:
“柳公子艺高人胆大,没了熊崽子不也得了野鹿?”
这柳公子似是被提醒,嗤道:“呵,那倒也是,大将军若没那一箭,想必今日头魁定是大将军了。”
字里行间都是说他多管闲事,顾晏海也不恼,他的辈分比柳家小儿大了一轮,不必和小辈过不去,只道:“如此看来柳公子还需多加练习箭术,不然怎么就这么给本将军阻拦了去?”
他语气诚恳,丝毫没有嘲笑讥讽之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话才说的气人。这位柳公子还记着雪山林里那只憨傻敲鱼的小熊崽,想着就快一箭射进熊崽心口时突然被这顾晏海凭空打断!箭羽相撞惊扰熊崽,这让它跑了。他登时气的火冒三丈,碍于身份差距,又龇牙咧嘴道:
“本公子……”
不让他再说,顾晏海自顾自地按住胸口,掀起眼帘:“本将军回去自当会与户部侍郎提起此事,公子不必客气。”说罢,他便不再理睬这位柳公子的废话。
开玩笑,那只鹿的皮毛上全是伤痕,稍微瞅两眼便可见他箭术不佳,能中无非是几家小子凑在一块。齐齐射箭,箭雨齐发,这鹿不死也得死。
指腹探入衣领里揉了揉小东西毛茸茸的皮毛,顾晏海心情颇好地想象待会景和看见这小东西欢喜的模样了。
他带了一份小礼物给景和。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
景和随着潘群一并前去时,就见这位大将军吊儿郎当地抱臂在一旁,神色平淡地不理会凑在身边冷嘲热讽的公子爷,只是胸前像是偷偷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动弹。
自己的胸前鼓是因为涨奶,大将军胸前为何这样鼓?
凑在顾晏海身旁的公子爷不再多说,面色忿忿地跪地拜见皇帝陛下。景和这才看出来这人是谁,可不是户部侍郎之子吗,当年被顾晏海逐出御林军的公子爷。想来如今是压了大将军一头,自觉得意,便敢在顾晏海面前大放阙词了。
道了声起身,景和皱了皱眉头,听着潘群逐一介绍各人带回的猎物。
“柳公子射了一只雄鹿,两只野鸡子……”
野鹿并非一箭毙命,而是连射好几支失血过多而死。因此野鹿褐色的皮毛被乱箭射的破烂不堪,还翻出血红的肉里,不过冬日极寒,血也渐渐干涸。野鹿双角宛如枯槁的树干,盯着这只死透了的野鹿,景和只觉着还有些泛呕,按下不适,淡声夸道:
“不错。”
柳公子得意洋洋。
一连看了好几人,都是寻常的野鸡野兔,倒是顾晏海装模做样地带了两只活的白狐狸回来。两个雪白的小狐狸畏畏缩缩地躲在铁笼子的一角,可爱得很。
景和眼前一亮,险些走不动路,抬眸看了看顾晏海含笑的眸子,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地去看其他死物。
这些死物看久了也没什么新意,况且血腥味太重,景和有些受不住。他不想顾晏海担心,便借着挥手的动作长呼一口气,示意潘群待人将这些猎物拖下去准备晚宴,又发了提前准备好的奖品,这才遣散旁人。
“晏海哥哥,你带了两只小狐狸呀。”
此处没旁人,景和就习惯性地喊他哥哥,蹲下身子,随手拔了一根枯草逗两只害怕的小狐狸。两只小狐狸为了过冬吃的圆圆胖胖,身上皮毛又厚又软,颤个头都簌簌的抖动,竖瞳眸子里水蒙蒙的,可怜极了。
“这大雪天,它们许是出来觅食。”顾晏海俯身凑在他身边,笑着按紧怀里动弹的小东西。
他身上戾气太重,生灵活物大都怕他,怀里这只小东西也是。
但景和却天生招这些小家伙们喜欢,他觉着小狐狸和帐子里正呼呼大睡的两只小黑蛋太像,看起来纯真无害,可是眼眸中一股机灵劲儿。不过半晌,它们就乖乖地向前,拖着的大尾巴上一抹鲜红的血迹刺入眼中,景和不免心疼地按了按胸口。
“这里味儿太重,带你去后头看。”
顾晏海以为他又想吐,摘下面具就蹲到景和面前,先亲两口解解馋。小皇帝满眼都是小狐狸,也由着大将军占便宜,手里痒痒想抱它们,渴望道:
“等一下嘛…哥哥,我可以抱它们吗?”
顾晏海摇头:“不行,它们会挠到你。”
景和失望地蹙眉。
家里
', ' ')('已经有两个小混蛋了,要是再多两只小狐狸可怎么得了。大将军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又不忍心小皇帝失望。眼看着小皇帝揣回了手,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从怀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塞进他怀里,道:
“给你这个,不要难过了。”
景和一愣。
手心里毛绒温软的触感交叠旧忆,小白兔皮毛细软,三瓣嘴凑在手指边,炙热的吐息如烟花火似的绽放在脑海里。那一年也是在烟花绽放的长夜,俊俏的少年郎仔细小心拔出他手心的翎羽,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将小白兔塞进他的手里,安慰他——
你不要哭了,给你小白兔。
小白兔。
景和摸着小白兔,望着身旁因不好意思而起身踱步的大将军,眼前一片朦胧,只有这一副银质面具轮廓清晰。
顾晏海的确不好意思,他活了两辈子,一共就送过三份礼。结果春花是从皇宫里撸的、枫叶是兵营外捡的、白兔子是打猎时无意间救下来的。从那两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狐狸嘴下救下来的。
提到春花,积压在两世记忆下的零星的记忆碎片也纷飞着散开在脑海中,顾晏海想起那块裹在帕子里的点心。点心冷硬,入口却极为绵软,透着半分春花的甜香,还有半分残留的体温。他一愣,不由自主地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景和,忽而想起将糕点递给他的人。
那是十二年前,有个小太监右手中箭,躲在枯树后不知所措地啜泣。自己寻着雪地上的血迹发现他时,小太监也眼巴巴地望着他,眼泪珠子掉了一地。许是小太监有一双好看清澈的双眼,让他暂时忘却烦心事儿,不分由说地将抱在怀里暖身的小白兔给小太监,再别扭地哄他别哭。
小白兔太暖,小太监抱着它,竟也忘记了哭。
他抓起小太监的手一看,就见这箭头没入手心,使得皮肉外翻,鲜血横流。猎兽的弓箭锋利无比,自然疼痛难耐,也怪不得小孩儿要哭。
然后呢?
然后,他先是拔了那只箭,再吸出脏血,撒上随身带着的药粉,最后扯开袖口的布条,给人儿的手一圈一圈儿裹成大猪蹄。
小太监看看小白兔,又看看自己的手,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这可太像他们的大宝小宝了。
这可太像景和了。
顾晏海反复吐气,颤着身子蹲下来,凝望景和落满赧然碎红的脸蛋,他居然没有发现面前的小皇帝与记忆里哭成一团的小太监惊人的相似。
“是你,对不对?”
景和埋着头抱紧了小白兔。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景和一直心悦自己的原因。心有所念人,远远在眼前。顾晏海长呼出一口气,眼一热便要展臂抱住面前羞赧的小皇帝。只是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身体,就听远处忽然传来拔高的呼喊——
“来人啊——大殿下小殿下被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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