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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蹴鞠(我没有坑只是写得慢本章纯恋爱暧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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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向来是个耐不得寂寞的地方。开年之后,元旦、立春、元宵依次过罢,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苑,端午过完又是崔府君诞辰,继而七夕、中元,相国寺每月五开,万姓交易,可谓时时刻刻热闹活泼。

而眼下时值春夏之交,草长莺飞,天候宜人,东京人自是不会荒废这好时节。这日过午,熏风煦日,京郊草场之上,以彩绳围出场子,场外人头攒动,或坐或立聚了不少士卒,场内十数人争一竹球,每有得球者,场边便欢呼与喝骂夹杂,却是京城禁军闲暇时的蹴鞠游戏。只是今日场上,并不全是京城禁军。

“小姚,小姚呢?小姚身手好,他来定能赢。去叫他!”原来是随何素回京的亲兵,闲来无事也凑到此处。

除何家父子所领的两支军队,禁军是公认本朝战力最强的部队,因此这两路人马长年来都有些暗中较量的意思,如今碰上,免不了要憋着劲争一口气。禁军这边有相识的伍长来出面相邀,何素的亲兵左右无事,便一口应下。

此刻场上较量得激烈,眼见球又入敌手,眼看便要再破门,场边便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出谋划策。郭荣是主场神卫军的都统,在人群间溜溜达达,听些壁脚,只觉兴趣盎然。

“小姚与将军一早去相国寺了,怕是逮不着呢。”

“若他今日不来,明日将他捆来,再踢一回!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输这场子!”

“罢了罢了,蹴鞠而已,何必当真。”

“那不成!老子便是见不得神卫军这帮龟孙面上笑嘻嘻肚里尽打鬼主意,与那郭荣一般讨厌!那叫什么?上梁不正!咱们将军便正气得多……”

郭荣在两人背后听得发笑,接口道:“那不如我此刻便叫场上停一停,等你们将那什么小姚找来?”

聊得正欢的两人眉飞色舞地回头,正待继续吹牛,看清是郭荣那一刻却是笑容齐齐僵在了脸上。骂“上梁不正”那人干咳一声,老实行礼:“见过郭都统……”另一人赶紧跟着抱拳:“郭都统,大人不记小人过……”

郭荣只道:“游戏便须尽兴。你们且去相国寺寻那人来。”

两名士卒对望一眼,面上皆露出尴尬神色来。方才逞口舌之快,只管说得过瘾,说什么去寻小姚来,实际谁敢在何素带人游玩时去搅何素的兴致?倒不是怕秋后算账,何小将军脸虽然臭,挟私报复却是决计没有的。只是便光是他那副被搅了兴致的郁郁模样,便叫众人都觉惹不起,——好像欠了他债!叫人恁地良心不安……

郭荣却似乎看不懂两人的犹豫,含着笑慢条斯理道:“听闻将军府上,带回来位公子,某也好奇得很呐。什么人物,入得了何小将军的眼?”

谁也不知他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骂“上梁不正”那人只得硬着头皮低声下气道:“郭都统勿要与咱见怪,姚公子今日当真不知何时归来……便是去寻,那相国寺里这许多人,如何寻得到?”

却听有人笑道:“寻我作甚?可是有吃有喝?”

两名士卒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姚涵手提数盒吃食,身后跟着个面色难得开阔的何素。两人一时大喜过望,却是先向何素行了一礼,再道:“小姚!”

姚涵将食盒递到两人手上:“脯腊与蜜煎,我尝了滋味不错,拿去分吧。”两人受宠若惊,忙再三谢过。

何素便在一旁静静瞧着,不知为何,只觉有些隐隐的贪恋。

从前他是决不会去相国寺凑这热闹的,可听得姚涵私下与人打探相国寺有何吃食,他便忍不住板着脸去问明了相国寺中饮食的露屋义铺分设何处,哪些铺子有何名吃,抢在姚涵约人前,赶紧拽了姚涵道:“后日相国寺开寺,你与我同去如何?那便一言为定。”

今日瞧着姚涵站在熙攘人流之中,彩幕露屋之间,撒欢的小兽一般,这里叼一口蜜煎,那里搂一包脯腊,他忽而便觉心尖发软——戍边所求的天下太平,不正是眼前景象么?姚涵吃着便转过身来,将手中果子塞给何素,道:“常清,这个好吃。”何素惟有看得呆住。

那一霎间,攒动的人流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叫卖声亦有些模糊了,视野中心只剩下姚涵一个。树下碎光落在姚涵发间眼底,透亮清澈,再活泼不过。

等何素反应过来,早吃了他十几个果子。姚涵买完吃喝便往军营去,欲待将吃食分给大伙,却扑了个空,一打听方知众人皆向神卫军处去了,这才巴巴地提着食盒来了此处,倒是正好撞上士卒吹牛,被郭荣逮着挤兑。

那两名卒子收下食盒,望望姚涵,复又望向郭荣,却是踌躇一时,不知这郭都统的话究竟做不做数,是否真要叫小姚上场。郭荣见状,满面和气向何素拱一拱手:“何将军……”

何素立刻回神,也拱手道:“郭都统别来无恙。营人若有冲撞,还望海涵。”

郭荣眯着眼睛微微笑:“不冲撞不冲撞。只是听贵部说,‘小姚身手好,他来定能赢’,某不免有些好奇……也不是什么大事,蹴鞠而已么,儿郎们只当是游戏。这位……”一双和善无害的眯缝眼望向姚涵,将他上下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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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公子?不若上场一试?”

何素闻言当即目中锐光一现,望向那两名多话卒子。两人当即低头不语。姚涵其实与士卒说话时便注意到此人,但他毕竟是草莽出身,自认不懂官场,往日无牵无挂也就罢了,眼下外人多觉他与何素交好,万一说错什么,却是不免连累何素,故此不敢擅自越级搭话。此刻被问到头上,不知对方所谋为何,便求助般看向何素。

何素只觉郭荣应无恶意,但眼看郭荣盯着姚涵面露微笑,莫名地有些不快,自然而然上前半步将姚涵挡在身后:“郭都统……”

郭荣眉毛微微一挑:“何将军,你让姚公子自己说嘛。姚公子,你说呢?”

何素眉头一皱,正待拒绝,只听姚涵在他背后小声问道:“若我上场,可要让着他?”

“你想不想玩?”

姚涵毫不犹豫:“想。”

何素又瞥郭荣一眼,压低声音道:“不必让他。只是要小心你的伤,若有人与你抢球,送他也无妨。”

姚涵摩拳擦掌:“我省得,你放心。”

虽是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叫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有路过的神卫军士卒听得,当场便起哄叫闹起来。

郭荣笑道:“那某便叫场上停一停。”

他转身去寻仲裁之人。锣敲三声,偌大一个草场短暂地静了下来。场上之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有的一头雾水呆在原地,有的却是面色有些难看,闷了一会儿,远远叫道:“停了作甚?!我方才便要得点了!”显是没看见敲锣人身旁立的郭荣。

郭荣也不在意,只提高音量道:“清字军换人。谁换这位姚公子?”

他说前半句时,清字军间一片哗然,有些仗着离得远,笃定郭荣瞧不清他们模样,此起彼伏怪叫道:“谁许换人的?你又不是咱们将军,凭啥做主?”

待听到后半句,却是一怔之后,便是大喜。场上一个反应快的立刻举手:“我换!”

郭荣观诸人反应,只觉有趣,心底又对自己猜测多几分把握。

何素此次出征,战绩惊人,朝野上下就其战绩真假颇多议论。郭荣是半信半疑之间,既不说必然有假,也不愿做出头的椽子力挺何素,只是想,何素性子素直,战绩当无虚报。但若何素有这般能耐,以往如何不用?若他无这般能耐,则是谁有这般能耐?

便在他盘算之际,何素回京,带了一人回府。

此人名不见于功表,却与何素同出同入,形影不离。郭荣立即便联想到了胡人那被杀的二十七名将领。

——坊间可没有何素断袖的传闻。他把人带回家,总不会是当宠妾养。莫非此人便是何素此次出征全胜的关键?

若是绝顶高手,或真可斩将二十七人也未可知。

而现下清字军的反应,无疑是在证实郭荣的猜想。

郭荣目光掠过何素,落到姚涵身上,此人当真俊秀,便光是站在此处,即压众人一头。不知有没有法子,将他挖来神卫军中……

正忖度间,忽觉斜刺里一道目光冷冰冰射来,叫人如芒在背。抬眼望去,却是何素冷眼相对,仿佛警告。郭荣微怔,旋即失笑,心道这小何倒是警惕。

另一头,场上那举手的青年下来换了衣服,让了姚涵上场,场边登时掀起一阵欢呼。神卫军莫名所以,只知对方士气突然高涨,不免焦躁起来,喝道:“号什么!要上快上!”

姚涵应声点头,不慌不忙:“来了来了。”清字军随之一阵哄笑。何素便抱臂在一旁看着他,目不转睛。

“哐——”一声锣响,赛局重开。竹球当中抛落,姚涵刹那便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何素只觉一颗心当即提起。说来也怪,分明不是生死之战,只不过是一场蹴鞠而已,不知怎地便如此紧张。

他却不知,周围诸人也是一霎尽皆屏气凝神,一瞬不瞬。眼见神卫军一人夺球,三四人来防清字军,有性急的便已忍不住骂起来:“奶奶的,方才便是如此!眼看俺们要夺着球了,这帮贼厮便几人一道来抢,忒不要脸……”话音未落,却见姚涵轻飘飘一闪。无人看清他是如何闪过人墙的,只知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人早已勾着球跑出一丈有余。

场边神卫军目瞪口呆。清字军一静之后,爆发出猛烈的喝彩声:“小姚!”

“看见没,这才是我清字军的能耐!”

何素面上也露出淡淡笑意。郭荣扫他一眼,在旁咳嗽一声:“何将军与姚公子……”

何素:“如何?”

“却不知二位,是如何相识?”

何素无语片刻:“……郭都统,有何见教?”他是想不着神卫军都统来向他打听此事作甚,想不明白便小心为上,因此只以一个问句作答。

郭荣见他提防,解释道:“将军莫要误会。某没得见解,只是好奇如此佳人,要何处才能觅得。”

孰料这话一讲,何素方才看姚涵夺球时松开的眉头便又蹙起来了,斟酌片刻才道:“郭都统,姚公子是吾友。”

郭荣道:“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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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知道。”

何素强调道:“非是部下。”

非是部下。是吾友。如其人者,可遇不可求。

郭荣微微一笑:“故此不在功名簿上,是也不是?”何素骤然住口不言。

这草场边适时响起一阵欢呼。何素与郭荣同时转头望了一眼——不过兔起鹘落的工夫,姚涵已然得了一点——两人不觉齐齐浮起笑容。一眼之后收回视线,望见彼此笑容,却是彼此一怔。

何素面色瞬间转冷:“郭都统话本看多了。”

郭荣则是笑意更浓:“某看人准得很。”

何素舌尖抵着上颚,目光沉沉。

瞒功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理论上是欺君之罪,但只要姚涵不承认斩将之功,便也无人能拿出何素欺君的证据。毕竟斩将是当真斩了,若说不是何素做的,总得有人认下,那是谁做的呢?郭荣便是说破天去也无用。

然则何素难免牙痒。他堂堂一军之将,性子要强,这般被人言语敲打,着实是憋屈。但也就在下一刻,郭荣先服软道:“将军奏表如何,其实与某无关。某不过是爱才,见猎心喜。”

这一张一弛把握得刚好,堪堪在何素将要发作前掉了个头,何素刚生出的火气顿时转作郁郁,不知该冲何处去。正待说两句场面话权作应付,却听这边话音才落下,草场上忽惊呼迭起。

他未及回复郭荣,立时便先屏息去看场上姚涵身影,一看便心下一紧。但见姚涵不知是与谁相撞还是被绊了跤,同神卫军一名卒子跌在一处,球被抢走,姚涵似乎摔得有些发懵,对方则抱足痛呼。场边神卫军中当即有人斥骂姚涵:“兀那小子,偷袭俺们!”

何素面色顿黑,一声“停赛”已到嘴边。不料下一刻,姚涵腰腹使力,猛地腾身跃起,一片惊呼声中,周遭之人压根来不及反应,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三两步越过防卫,赶上带球之人,自侧边夺了球便跑,动作干脆利落,豹子一般。

那抱足之人连呼痛都忘了,瞪了姚涵片刻后,却是一骨碌翻身爬起。

郭荣“咦”了一声。何素也看出门道来:此人怕不是惯于假摔,专去干扰对手的吧?

念头才转,那换姚涵上场的青年果然在一旁道:“将军……郭都统!便是这厮,惯会抱摔!谁得点多些,便去摔谁,请郭都统明鉴!”

他倒会告状。郭荣听着失笑,摆手道:“游戏而已,不必当真。”轻轻将此事带过,接着却是向何素道,“姚公子身手不凡呐。”

何素只觉头疼:“承蒙郭都统嘉言,可惜玄泽志不在朝堂。”显是拒绝郭荣挖墙脚的意思了。

郭荣听他不再叫“姚公子”,而是刻意以字相称,便知小何将军这是烦了,有意向他展示两人亲近关系,于是摸一摸胡须,笑道:“也罢。稍后我自去问他。”

话音未落便觉飞来两道刀子一般视线,正是何素双眸炯炯,注视于他。郭荣只觉好笑:“将军瞧某作甚?”

何素别过头,淡淡道:“都统自便便是。”其实却是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没底。

姚涵志不在朝堂……的确是不在朝堂。可若郭荣不以名利相许呢?他能为一面之缘的自己冒生死之险,谁知郭荣是不是便能以一言动其心?况且他只说想要自己展眉,愿意倾力相帮,可人生漫漫,他会在军营待多久呢?

他迟早是要走的。

想着不觉烦躁起来。

便在此时,场边又起呼声。抬眼看去,只见场上神卫军几乎已是拧成一股,全数防在姚涵近侧——球在他足下,便无人再去顾清字军其他人。毕竟余下之人,无论谁控球,都有机会夺来,独独此人,身法好得出奇,叫人不得不忌惮。

然而姚涵不是个死脑筋的,没有不肯放球的习惯,见状毫不迟疑便将球送出,踢给左近的队友。神卫军只得随之回头去拦那队友。谁知方转身追出数步,便听姚涵道:“踢远一些,我去追!”神卫军诸人当即破口大骂,却是骂也来不及了,堪堪追上之时,便见清字军那人飞起一脚将竹球踢开。姚涵身影一闪,也不见如何作势,已将球拐到脚底,直奔破门而去,几下起落之间,只听“哐”的一声——鸣锣,得点!

神卫军瞠目结舌,遂而喝彩与嘘声同时四起。有人拍手叫道:“小姚,厉害!”有人起哄道:“神卫军不过如此么!”场边一时间热闹非凡。

神卫军却是五味杂陈,场上人尤其不是滋味。几人叉着腰强装镇定片刻,一人遽而愤然脱下外衣往地上一砸:“老子不玩了!”就此下了场。偏偏场边竟无人顶上,场上几人对望一阵,颇觉尴尬却无可奈何。

眼下点数是七对四。这姓姚的小白脸上场之前原是三对四的……

郭荣见状捋一捋胡须,瞄何素一眼,何素只作不见。郭荣便扬声道:“游戏而已,莫伤了情分。儿郎们尽兴了便散了吧。”

便听一阵鼓噪,却是清字军与神卫军都不大乐意。清字军道:“如何见俺们要胜了便说散了?!”神卫军亦道:“咱们未必就输,如何言弃?”

郭荣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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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何素。何素却是一声不吭。

军队经历过集体的对抗后往往心会更齐,偶尔这般玩玩不仅无害,反倒有益。何况清字军必胜之局,他更无意阻拦。

郭荣看破他心思,眼珠转了两转,心道那却别怪我挖坑了,手一抬压住满场骚动,转头向何素道:“何将军,不知将军若与贵部交手,却是哪边会赢?”

此言一出,何素微微一愣,场上场下却是骤然沸腾起来。神卫军还未如何,清字军先鼓噪起来,呐喊道:“将军!试试!”

何素待要拒绝:“郭都统玩笑了,游戏而已……”话到一半,却见姚涵转头望来,竟是满目期待,跃跃欲试模样,推辞之语登时卡在喉中,没了声响。

与高手过招,是习武之人拒绝不了的诱惑。尽管蹴鞠与纯粹武学意义的交手并不相同,但何素所长本就不只是武学,而是调兵遣将。蹴鞠正是个好赛场。

“将军,上啊!”

四面是起哄的助威的呼喝,逐渐连神卫军也参与进来。原本剑拔弩张,如此一来,却只剩期待何素与清字军交手的兴奋劲头——若叫何素领队,胜负便都不只是神卫军的事了,便是输了,也是何素败在自己的清字军手下,谁都不算丢脸。

何素无奈。闹哄哄一片中,不禁再次去看姚涵,却见姚涵亦正含笑望他,眸子清亮,熏风掠起衣袂。

他向何素做了个口型:

常清——

唔。何素以袖掩口,佯咳一声,蹙眉道:“却之不恭。”

众人见他答应,气氛顿时更为热烈。原本对蹴鞠无甚兴趣、只是在草场附近溜达的卒子也被此处动静吸引过来,待问明事由,忙将同伴都叫来,不一时便将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毕竟是何素,大功新立,炙手可热,是传说斩敌二十七将的年轻将军……话本里都快将他写作三头六臂的神仙了!他平日里又不回京城,寻常人平生能见他几回?而今他不仅是来了,甚至是要上场与本军将士一同蹴鞠呢!

一时间,场地边人头攒动,郭荣放眼望去,但觉失策——他分明该将此地圈起来,立块牌子曰“何小将军在此蹴鞠”,想要入场观看,便出钱买他门票,如此定可赚得盆满钵翻……啧,失策!

场上人反倒是紧张到有些拘谨了。何素目光一扫,自清字军到方才起哄的神卫军都不觉后背一凉。

“将军……”两面俱是有些瑟缩。

惟独姚涵迫不及待:“你莫让我!”

何素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本是面不改色,听到姚涵那句,却是禁不住一笑:“你别嫌我不择手段。”

姚涵故作挑衅姿态:“尽管放马过来。”

何素笑着摇头,抬手将神卫军几人招去,在场边一阵窃窃私语,须臾散开,几人皆是一脸心有戚戚焉。何素肃然道:“请吧。”

但听铿然一声锣响,竹球抛向空中。

湛蓝天空下,所有的目光都随着竹球抛高。

姚涵与何素对望一眼,同时有了动作——一人跃起,扑向竹球,这是姚涵;一人跃起,紧接着“哎哟”一声跌倒,却是何素。

不偏不倚,正正跌在姚涵将将落足处,姚涵若不弃球,便要踩在何素身上。姚涵心下一突,不知何素怎地开局便受伤,但他无论如何不肯伤何素分毫,只能是当机立断弃球落在何素身边,半跪下来,关切凑上前,要看何素扭伤了何处。

谁知就在他问“可是脚踝伤着了”时,何素居然微一挑眉,翻身跳起便跑。姚涵只一晃神,此人便已跑出两丈远。

“……?!”

姚涵迅速反应过来。这家伙诓他!难怪要自己别嫌弃他不择手段,原来早挖好了坑等自己跳呢。

一时哭笑不得,叹为观止,心说他竟也有真遭何素算计这一天。

但如此一来,也可知何素当真未曾留手,是自知光凭身手胜不了他,便力求以策略扳回一城,算是身体力行兑现“你莫让我”之语了,于是并不着恼,反倒觉出趣味来,越发斗志昂扬。

场边清字军却是弹眼落睛之余,只觉各自心灵都受到莫大冲击:这何等下三滥手段,方才那神卫军也用过类似的下作手段,已被他们骂得一文不值,如今自家将军居然也用此手段……叫人脸往哪里搁!

却显然是忘了自家将军从来不是个讲究半渡不击的宋襄公之流人物,而是在攻城时会爬上城头现场悬赏对方将官人头之人,煽动内乱扮猪吃老虎之事不知做了几百遍,挖坑可谓是熟极而流,眼下这点手段,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却见何素这边绊住姚涵片刻,那边神卫军已上来抢了球便跑。清字军不由集体默然。显而易见,这便是何素方才与神卫军那几人窃窃私语的功效了。他们的将军……这计策好用倒是好用。

神卫军众人见状则是不遗余力地大声叫好。

然叫好不过数声,便又禁不住齐齐屏住呼吸——

第一声叫好之时,球还在神卫军足下,三声之后,已重回姚涵脚边。何素放下脸面换来的机会,竟只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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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

姚涵甚至有空冲何素一笑:“又归我了。”模样挑衅,像只骄傲的狐狸。

何素心头重重一跳。

“你莫嚣张!”被夺球之人气急败坏,却是死活追不上姚涵。何素回过神来,高声道:“不必与他抢。”

那人闻言一怔,旋即醒悟。何素方才与他们制定策略,说得极是明确,姚涵此人身法耐力皆上乘,时机抓得亦准,要从他身上制造机会夺球,一不能靠猛攻,二不能光靠自己一人。那该如何夺球?

——等他来救。

抢是抢不过的。便是何素都抢不过他。可此人有个极大弱点,便是见不得旁人受伤。先前那回跌倒,便是如此:他本不会摔倒,可瞧着那假摔的小子似乎真要摔伤,便忍不住去扶了一把。是以他那时跌倒后才会一霎发懵,只因那小子抱足痛呼,叫他险些以为自己没扶着,可他分明知道自己是护住了那小子的。

这便是赢他的唯一路数了。愚者可以攻其不备,备者可以攻其不能,然此人备而能,便只有攻其不忍。他决不会冒着叫人受伤的风险袖手旁观,因此只管不留余力冲去,摔给他看便好,他自会来护着。到时,忙中不能周全,夺球的机会自然便有了。

神卫军几人当时听得,只觉大跌眼镜——何将军,不曾想你竟是这般人!下作啊,下作。继而由衷生出一股敬而远之之心,暗道决不要招惹这位将军。

现下面对姚涵,却又不禁意动,忖道尽管下作,可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又忖,左右这是你清字军将军的路数,下作点又与我何干?

想到此处,不再犹豫,发足狂奔,径直冲向姚涵。姚涵不以为意。游戏么,有人来争才好玩,不争还玩什么?见招拆招便是了。眼见那人追近,也不与其拉开距离,反想逗着玩玩。

谁料他逗弄之心刚起,便见追来那人脚下一滑,直直向自己摔来。这一摔实心得很,若姚涵只管让开,不拦一把,这人说不得要伤筋动骨。姚涵便伸手一带,勾在那人腰间,揽着那人转了半圈,才卸去力道。

待那人站稳,姚涵正要运球,却见身边人影一闪,鼻尖嗅得一缕熟悉气味。他猛然反应过来,接连两人摔在他身边并非偶然,当即伸足去够竹球,却是为时已晚。

他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你专蒙我!”

何素竟闷笑一声:“来抢啊。”说罢加快速度,绕开挡路的清字军直逼其门。

姚涵被他激起好胜心,应声跟上,紧追不舍。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回正面交锋,彼此都无谦让的意思,所谓不打不相识,有时痛快交手一场,要较温酒千言相知更深。

然后姚涵便发现,何素作为战友踏实可靠,作为对手却着实有些令人生恼。

他太稳了。虽然从自己手中夺球不易,守球却是绰绰有余。旁人或许会有一不小心,他却是万无一失。更叫人头疼的是,他吃准了自己不敢伤他,于是干脆不格不挡,甚至不怕绊跤,任自己如何阻挠,他眼中只是瞧着球,向球落点处去追,每每到最后放弃的只能是自己。这手段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阳谋。阴谋怕为人知,阳谋却是堂堂正正。姚涵便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只能如了他的意。

便像一场赌局。何素将脖子亮在姚涵剑锋之下,赌姚涵斩不下去。他确实斩不下去,于是何素不战而胜。

……忒也恼人。

不过姚涵并不至于真的生气。较量就是要全力以赴,而何素身为将领,出众之处无非便是带兵与策略,若要叫他舍弃计谋硬拼身手,无异于缚他一手,那还算得上什么全力以赴。

只是,计谋难道便只有何素使得么?

姚涵放慢速度,看着何素轻松带球闯过清字军的防线,一脚射门。场边鸣锣一声,喝彩与争论声喧天涌起。何素站定,转过身来,望向姚涵,似乎是诧异他为何不追。

姚涵与他对了一眼,微笑不语,何素顿觉警戒。接着姚涵眸中狡猾神气一现,举手叫停了比赛。

“这是何意?”

“何意?问你们啊。耍赖是你们将军耍的,叫停是你们叫的,何意?”

“莫吵吵!给我坐下看!”

场边议论声更大,嗡嗡扰人。姚涵不急不躁,徐步上前寻门将合计不知甚事。何素心中警铃大作,奈何此时也惟有临机应变了。

很快,何素就知道他们合计的是什么了——姚涵解下外袍,与门将对换了服色,接着便束手立定门边,从容望向何素。那意思很明显:我就在此处等你,踢得进你便来吧。

“……”何素霎时只觉脑中一阵闷疼。

他万没料到姚涵便干脆不抢球了,只此刻想来才觉合情合理,换做自己也会如此——反正眼下清字军点数占优,姚涵根本不必再去费劲夺点,只消保证何素这边夺不了点,拖延下去便是稳赢。何素任是如何球不离身,射门那一刻总是要将球踢出去的,到得那时,以姚涵身手,这球能进才有鬼。

见他头疼模样,姚涵不觉俯首而笑。

“小姚,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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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么?”门将瞥见他笑,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姚涵收起笑:“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幸你将军的灾乐你将军的祸?”

门将慌忙摆手:“你可莫要栽赃!”说着却是与姚涵对视一眼,复又笑开。自己逗将军那一定是不好玩的,看小姚逗却岂止是好玩。

锣响过后,赛事重开。

这回没了姚涵相争,何素轻易便夺得竹球,之后势如破竹,清字军既不敢也不能从他手中夺球,因此直到门前为止,都是毫无阻滞。场边围观的神卫军众人不明就里,还以为局势大好,一时欢呼如海潮迭起。便是清字军起初犹犹豫豫,之后也逐渐发出了欢呼——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将军么。

然而,那攻势便到此为止。

何素到得门前,行动便缓下来,终站定在原地,抬眼看向姚涵。场边的欢呼变作了疑惑与茫然,不知何素欲待如何。

只有何素自己知道,此刻才是真正的难关。姚涵的剑那么快,快得过千军万马与满弦而出的箭,这样的身手想要挡一个球太容易了。他想进球得点,至少须得一人从旁配合,此外还须他故技重施,仗着姚涵心软将之拖住方可。

便是如此,也只有一次机会而已。

他转头望向跟上前来的神卫军,点了点头。人群随着这个微小的动作又一次沸腾。而姚涵的警惕霎时提到了最高。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目光对上的刹那,皆看见彼此眼中的试探与野心,不禁同时一笑。但那笑意旋即隐没。

对抗一触而发。何素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暴起,带球直扑球门。他身后两名神卫军迅速跟进,已经准备好在球初次被扑出后补上第二脚。

姚涵便在这一刻忽然向何素足下滑倒。正准备骗姚涵来救的何素骤然瞳孔收缩,脚步一乱,慌张之下连退数步,生怕踩着姚涵。

姚涵眯眼一笑,也不起身,脚背一勾,便将他竹球勾来。不等他反应,已是一脚猛踢,“唰”的一声,竹球贴着草皮离弦之箭般飞出,眨眼穿过半个草场。

何素:“……”

天道好轮回。这人学得可真快。

然则或许是因为清字军常年戍边,忙于操练与上阵搏杀,不比神卫军一年到头吃着饷银蹴鞠玩,于蹴鞠一道实在不如神卫军精通,没有姚涵冲锋在前,那竹球不一会儿便又回到门前何素脚下,与姚涵面面相觑。

如此反复两三回,何素与姚涵双双失语。僵持片刻,还是何素先道:“咱们只凭本事,莫再算计,可好?”

姚涵自是欣然同意:“那敢情好。”

何素闻言,眉头稍展。殊不知姚涵看着他身后那两名蓄势待发的神卫军,便压根没将他话当回事——何素为人是敦厚,带兵可不敦厚。姚涵想到此倍加警惕,目光落定在何素脚下。

下一刻,何素动了,不闪不避,直撞姚涵而来。

姚涵却不准备再用计,只是半蹲下去,将重心压得极低,打算以实打实的功夫应对何素的临时变招。一来若继续彼此设计下去,注定势成僵局,二来何素争的恐怕也不是“胜”,只是竭尽所能同他过招而已,源头还是他那句“你莫让我”,若不真凭功夫破了何素的诡招,未免不算过瘾。

说到底,他是个骄傲的剑客。

何素冲到了跟前。姚涵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视线会出卖何素的计划,何素在看哪里?

右偏三分,对着球门。姚涵意识到,他是想在最后一刻变向,绕过自己破入球门。

听起来似乎颇有可行性。但是休想。

年轻的剑客如伏击猎物的豹子一般轻巧而狡猾地向右走了半步。同一时刻,何素在高速的冲刺中猛地转向,脚下草皮泥土皆被铲飞,正是转向姚涵所在方向。下一刻两人猝然正面相对,何素双眼骤然睁大。

“是我赢啦——”姚涵用气声说道。话到一半,却忽然感觉不对,一道球影骨碌碌自余光中滚过,溜向球门左边。

姚涵猛地反应过来,要糟!何素虽做出运球破门模样,甚至花了大力气临门变向,可到底是没以为自己的动向能骗过姚涵,因此人的去向只是声东击西罢了。自己不该拦人,而该将注意力集中于球上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姚涵立刻欲转身去拦球。然而即使只是一瞥而过,他的本能也在提醒他:他还是应该去拦住何素,否则何素就会撞上球门。

他怎能为了赢球就眼睁睁看着何素受伤。哪怕这是何素设计的一环……或者说,若这是何素设计的一环,他更不能辜负何素对他的信任。

念头不及转完,他终究是跟着本能扑了出去,拦腰将何素抱住。堪堪在何素撞上门前那一瞬,两人滚在地上,抱作一团。何素习惯性便扣住抱摔自己之人,握住上下两截胳膊一使力,便要将人分筋错骨。好在姚涵反应快,手肘向何素拇指方向轻轻一绕,何素吃痛松手,而后才意识到这不是战场,眼前人是姚涵,不由心惊,脱口问道:“你可有伤着?”

未料姚涵也没放弃比赛,干脆就着这抱摔之势平躺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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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反倒可以够着那正滚往门中的球了。何素便在他怀中瞪眼看着他一脚将球踢出,末了才听他在耳边呼出一口气,笑吟吟轻声说道:“未曾。”听出些得意劲来。

孰料话音未落,头顶“呼”的一声,一个黑影砸进球门,接着落向两人面上。

何素虽未看清,却知道这是什么。是球。他早知道凭他一个搞不定姚涵,第一次多半会被扑出,因此特意留了两个神卫军作后手。

姚涵反应快些,却是一眼看清,遂明白过来还是被何素算着了,愕然无奈之余,仍是第一时间举手护住何素头脸。

时机刚刚好。他护住何素的那一刻,球便撞了上来。力道颇大,若是正面砸脸,何素少说也要鼻青脸肿晕乎两日,好在姚涵动作够快,手臂稍倾,球便卸了大半的力,顺着手臂方向斜飞出去,啪嗒一声,滚落到不远处的草地中。

场边见状,喧哗声为之一静。因为人人皆伸长脖子来望门边,想瞧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等众人瞧清,便听锣声脆亮,“铿——”的一响。众人目光当即被吸引过去,只见系着红绸的铜锣下,场边的记点牌翻过一格。神卫军又记一点。

七对六。清字军七,神卫军六。

人群顿时哗然起来。

“哪里有进球?”

“将小姚抱着不许他动,这哪算蹴鞠?”

“你睁大狗眼瞧瞧清楚,是谁抱谁?”

“只差一点了,能平!”

“诸位,时间到了……”

嘈嘈切切之间,何素却是只看见姚涵。

“你手可有伤着?!”他迅速翻身爬起,便要去看姚涵手臂,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兽紧张局促。

姚涵卷起袖管向他亮出手臂,作傲然状:“尔等还伤不着我。”说罢莞尔一笑,却是自己被自己语气逗笑。

何素松一口气,却旋即便又蹙起眉头。姚涵觉出不对:“常清是在后悔?”

何素目光从他沾着草梗的发丝上一转而过,垂向地面。后悔?

他先是摇头,复又点头:“我不该冲动行事。”

姚涵以为他是指为争胜不择手段,便道:“蹴鞠若不好胜,乐在何处?这般全力而为方才有趣呢!”说着在何素面前蹦跳两下,向何素力证自己只有乐在其中,绝无受伤之事,“当真无事,我机灵着呢。”

何素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他后悔其实有两桩事。一桩确是求胜之心太切,竟为游戏之事激动至此,险些伤着姚涵,另一桩却是姚涵猜不着的。

前阵子戍边之时,他便觉有些异样,譬如总无端想着姚涵,不期然便会面红耳赤,甚至偶有离奇念头,这叫他面对姚涵时不免良心难安。本以为回了东京,与母亲商谈婚娶之事后,如是异样便会消失,可谁知方才姚涵将他揽在怀中,他便又……

他竟是心跳如擂,抑且此刻起身后,只觉下腹隐隐发热。

他难免堂皇惊惧,只怕这念头生根发芽,哪一日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姚涵是好男儿,他心向往之,愿与结交。可越是如此,越是要见好就收。话不可多一字,火不可旺一分,各守分寸,相交才可长久。如今他却在想什么?

他不敢想,这念头若是放任下去,会是如何模样。若是叫家人知晓了,或是,或是不小心叫姚涵知晓了……

何素想到此处,下意识避开姚涵投来的目光。

姚涵却是不明所以,非要转到他面前:“常清,多谢你。我方得尽兴。”

何素掉头便要下场:“何须言谢。”姚涵看得出他有几分赧然,却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赧然从何而来。他是将军,千军为他振臂高呼尚且面不改色,总不至于是为眼下场边的叫好声而羞赧。则果然还是在自责?又或是在为玩兴上头而愧怍?如“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流,自觉天下未平,便觉自己不该乐在其中……若如此,那也未免太累。

姚涵想着便胡乱脱了清字军的罩衫,追上前去。何素一僵,躲也不敢躲,只怕露了形迹。

“常清……”姚涵的气息又欺近来,虽是当着军士的面,不与他勾肩搭背,也已是肩并着肩,呼吸可闻。

何素只觉不妙,当真不妙。这人似乎天性里便没有距离感,怕是呱呱坠地伊始就是要追着人跑的,与何素简直截然相反,却叫何素越发挪不开眼。

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趋光。只知他活泼明亮,视线与心思便都不由自主向着他去。想靠他近些,再近些……

可不能再近了!

“常清若有烦恼,尽管与我说便是。我不如常清文韬武略,惟独是擅长听人说话……”姚涵偏还在耳边低声絮语。何素只觉脑袋涨痛。

却要我如何对你开口?

便在这时,恰好走到场边,清字军众人喜气洋洋围上来,只不敢招惹何素,一群士卒眼巴巴望着姚涵,显然都是有话要与他说,大约不外乎庆功吃酒。

何素见自己身前冷落,也识相,顺势便道:“不必操心我。大伙寻你,你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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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旁边士卒小声附和,何素一眼扫去,他便又鹌鹑般缩头无话。何素心下滋味难言。姚涵看看众人,再看何素,终是爽朗一笑:“那成。只随时恭候你。”

何素颔首道:“嗯。”便见他被士卒拥着离去。

那道背影仿佛天生笼罩在光里一般,到何处都是目光的焦点。众人便愿意看他,爱他,向他所在处去。他便是……

“何将军,愁眉不展呐。”忽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何素猝不及防,倒退一步,蹙眉面色不善转头看去,却是郭荣不知何时走到近旁。

何素脸色只得稍敛。

“郭都统热闹还未看够?”仍难免夹枪带棒。

郭荣眯眯眼捻须微笑:“某羡慕将军呐,有个好知己。”

何素克制住自己拂袖而去的冲动,耐着性子道:“郭都统也去寻一个便是。”

郭荣笑呵呵便接道:“小姚公子送我如何?京城防卫担子也不轻……”

何素终于忍无可忍道:“郭都统看来闲得很,这担子怕是太轻。”

郭荣立刻改口:“说说罢了,何将军何必动怒。话说回来听闻将军麾下还有一将,名曰卢敏……”却竟然是将何素这里当人伢子市场一般淘人来了。

此人毕竟是东京禁军都统,何素不得不与他周旋一时。嘴上胡乱应付,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又冒出姚涵来。

小姚身手好。小姚啊。小姚。故此不在功名簿上,是也不是?小姚公子送我如何?常清若有烦恼,尽管与我说便是。小姚啊。

常清。常清?常清,多谢你。常清……

脑中有无数个他与看他之人,同时说起话来,何素只觉脑子嗡隆作响,忽听得耳边一句捡了便宜般高兴的:“如此,则一言为定。”顿时清醒过来。

“什么一言为定?”他嗖地盯住郭荣。

郭荣“咦”了一声:“将卢敏借调我部……”

何素倒抽一口冷气:“戏言做不得数。此事还须兵部上奏,陛下首肯。”

郭荣道:“噢,那是自然,只是须得与何将军说好么,郭某不做横刀夺爱之事……”

横刀夺爱……

下一刻,何素悚然意识到自己在想谁后,心中几乎是慌不择路升起一个念头:

成家之事不能再拖了,今日回去便要问问母亲,此事可有眉目。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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