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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且温暖的环境会使人在安下心后变得昏昏欲睡。

在我快要跟周公下棋的时候,听见教室门口一阵轻响。

开门的人动作很轻,在门开了之后似乎是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人后才慢慢走进来又带上门。听着他一路走到放有咖啡壶的吧檯边,放下盒子,熟练地拿出两个陶瓷杯和放着可可粉的玻璃罐子。

随着热水冲泡,热可可的香味飘散在空中。感觉到对方走到了自己身边,我维持着把脸埋在双膝之间的姿势,只听见杯子放在桌上,接着是对方的声音。

「你的。」梁笙把杯子放在矮桌上,自己坐在了我身侧。

闻到可可的香味,我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揉揉眼睛,用双手握着那个马克杯。

有点热,手指的温度慢慢上升。喝了几口,刚才的焦躁似乎都被可可的苦涩和香醇冲淡,不由呼出一口气,舒服地瞇起眼睛。

又多喝一点,我才对他说:「不去上课小心被老师暗杀。」

「才不会,」梁笙满不在乎笑了下,「他们捨不得。」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乱来的傢伙。

「哼,就你成绩好。」

见我不满地哼声,梁笙笑着说:「你也烂不到哪去,而且我还不像你这样会做甜点。」

但是你会变出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料理。正当我想反驳时,就见梁笙温润的杏眼略带笑意地注视着我,目光坚定而温和。

「??」我缩起脑袋,又想把整个人变成一团,脑海里浮现出季宇澄在做料理的样子,叹息到,「我不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你习惯了,就会觉得做甜点是很平常的事。」

我静静地听他说。

「社团里的人大多只是兴趣爱好,能跟上你的却是少之又少。」

「原本还在想你会不会哪天就跟我说不想玩了,要退社,」梁笙顿了下,观察着我的表情,轻声说:「幸好季宇澄来了,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要担心什么?我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只见梁笙露出无奈地笑容,我一愣。

以前我跟兰化玉闯祸时他都会那样笑,从不对我们说教,只会默默地跟我们一起收拾残局。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的身边都会有他和孟月瞳她们的存在。

因为有他们,就算家人暂时离开了自己身边,我也从不会感到孤独。

既然他提起了,我便问:「他回去上课了?」

梁笙点头,「他好像也有点吓到,我就让他别多想赶紧回去。」

「我警告过他了,是他在找我麻烦,」说起他我就没好气,紧握着杯子。

「还蛮意外的,我原以为他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我挑了下眉,狐疑地看向梁笙,「你知道多少?」

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闭上嘴,最后在我的视线攻击下举手做投降状,「我只知道他在以前就认识你了,别的你自己去问他吧。」

想起他之前在学校里说的那句话,我也一直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才不要,」放下杯子,我掏出手机发了讯息给孟月瞳,很快就得到对方肯定的回覆。

高兴地把手机收起来,梁笙打量着我的神情,说:「你直接问孟月瞳了?」

「对啊,问我们学校的情报头子最快了。她说晚上再跟我讲,」我笑瞇瞇地拿起杯子,「最开始她还担心我会欺负季宇澄。」

说到这我撇嘴,「明明是他在刺激我。」

在我说完时梁笙没有接话,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笑笑地看着我的反应,等我迷惑地眨眨眼时他才笑了下。

「心情好多了?」

我顿了下,抿起双唇,憋出两个字,「还好。」

见此,梁笙才喝下第一口可可,目光移到窗外,「很久没看到你哭了。」

「说得你像个变态一样,」我稍微伸展一下双腿,看着地板,「我本来就不喜欢哭,还会头痛。」

「我知道,」哪知道梁笙笑着接了这么一句。

感到手中的热可可渐凉,我顿感无言。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仍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彷彿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不去多想他的话语,我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决定好要去哪个学校了吗?」

梁笙没有犹豫,说了个远在世界另一头的学校。很有名,我曾经听他提过也查过,不是自己会去考虑的对象。他的老师也跟我说过,以梁笙的成绩绝对能考上,可惜家里人一直希望他会唸另一所大学。

「??你妈同意了?」

梁笙笑着说:「无所谓,都成年了总不可能一直靠着家里,」拿起杯子吹了一下,垂在额前的黑色发丝稍稍遮住了他低垂的眼帘。

看来是没有跟家里说过。

「唉,别人都说你好说话,明明都把主见藏在肚子里,」我忍不住叹息,上下扫了眼梁笙,他也转过头看我要怎么说。

最终我落下结语:「难啃的骨头。」

「彼此彼此,」他毫不在意地回击。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墨色杏眼总是敛起锋芒,将平和的那面展露给他人,可要是这样就觉得他好相处,那就大错特错了。

「麻烦的傢伙。」

「好过分,小蝴蝶你以前对我不会这样的。」

「那我怎么对你了?」

他一脸怀念,用手比划,「你以前小小隻的,跟在我身后超级可爱??」

我笑了笑,忍住把手中的马克杯飞到对方脸上的衝动,「那你一定不会忘记,在你打算伸手抱我的时候,是兰化玉衝出来把你撞倒在地上。」

梁笙的美梦泡泡瞬间被我捏碎,他彷彿要掏出手捐似的,一脸委屈,但是说的话倒是一点也不无辜,「对啊,我们两个打成一团,哪知道你也跟他一起打我,太伤心了。」

「你还记得吧,」我放下杯子,上半身微微往前倾,「阿玉还在台湾喔。」

前几天才一起吃过晚饭呢,要是想回味一下三人混打完全不成问题。

察觉到我话里的意味,梁笙立马收起表情端正做好,「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向他伸手,「杯子给我,洗完好回去了。」

梁笙站起来,一起跟我走到流理台,「我自己洗就好,点心盒子放在旁边的中岛上,等下别忘记拿了。」

把洗乾净的杯子掛在架子上,我轻轻哼气,擦乾手后拿起台上的点心盒。

盒子上方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六颗月饼排排站好,三种顏色互不抢调,味道也各不相同。明明是相同的甜点,却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出来,完整地表现出製作者之间的不同。

我笑了下,对着梁笙摇了摇手中的盒子,在他要出声提醒别摇食物之前,我笑说:「那我走啦,你也快点回去上课,不然我迟早要被你们老师盯上。」

说完我就拎着盒子,踩着下课铃声回到教室。

今天本就少了几个人,再加上现在是下课,在座位上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至少孟月瞳还在位子上,注意到我进来时就看了过来。我回到座位,看见后头的位子是空的,稍微松了口气。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季宇澄。

将盒子放进书包里,我作势拿出下节课的课本,边翻边低声说:「那就晚自习的时候再说?」

孟月瞳也没有多馀的动作,除了我进来时抬头看了眼之外就专心在手机上,听到我的提问才应声,「吃完晚餐就先回去吧。」

言下之意是要翘掉晚自习,要是让筱夜恋星发现我们两个偷跑,等她回来肯定又要哀哀叫了。

我看着课本,实际上却在专心听孟月瞳的话,点点头。

等到上课铃响,季宇澄回来了。他经过走道时往我这里看了一眼。我知道,但没有抬头。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选择当个鸵鸟装死。

然而之后几堂课上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等到了晚上,筱夜恋星跟她家亲爱的坐在另一边,而我跟着孟月瞳一起。看着对面一口接一口吃饭的孟月瞳,我不禁嘴角上扬。

「怎么了?」她也注意到我的样子,便问。

我笑着摇头,「感觉我们有一阵子没有这样单独坐在一起了。」

毕竟以前有筱夜恋星在,气氛还很活跃,现在只有我跟孟月瞳,可以说是周身半径五公尺内的座位没有人敢坐,平时吵杂的食堂感觉安静了不少。

她也许也想起了往事,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少了一个小麻雀。」

何止是少了个麻雀,甚至周边都自动清场了。

想起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傢伙,没想到她只是坐去别的位子而已,同年级的都默默地移开了位子,导致我们这一桌就两个人在吃饭,非常突兀。

「她明明是梅花鹿,」我撇撇嘴,倒也不介意有个安静的用餐环境,「见到吃的衝得比谁都快,不给她吃还会拿头蹭你。」

孟月瞳只是笑,没有说话,快速地解决晚餐后看向我,「吃饱了?」

「吃饱了,」我两手一摊,展示净空的餐盘。

「那走吧。」

我们沿路从食堂后门走过后篮球场。

跟位于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不同,这里的场地也是校车的停放处,因此这里目前空荡荡的,只有几台空校车排排站好。

走到看台边上,除了简易用水泥砌成的梯形座位之外,在最上方还有个小巧的石板凳。我跟孟月瞳坐在这里,看着底下空无一人场地。

夜风轻轻吹过,枝叶间窸窸窣窣,现在已经听不见蝉的叫声,只有从远处食堂时不时传来一些吵杂声。

「季宇澄是从日本转来的,这件事我有跟你说过。」

孟月瞳清冷的声音在身旁想起,我目不斜视地盯着其中一个篮球架,应了声。

「我没有告诉你的是,他在七年前去了日本,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

「他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去找父亲,结果碰到一场严重车祸。」

说到这里,孟月瞳停顿了会。感觉到她似乎在看自己,我不做反应,心底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司机当场失去呼吸心跳,位于副驾驶座上的妇女在急救后宣告不治,后座的两兄弟受伤程度不一,大的护着小的,虽说两人的伤势不严重,但是小的那个患上了ptsd,判断需要静养,就一直住在那了。」

听到孟月瞳说到那个词,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垂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低地嗯了声。

她也轻笑一声,「不用想太多,我没事。」

「然后呢,」我感觉没什么必要听下去,接下来的故事已经落入俗套,「该不会就那么巧,他后来住在柳川家附近?」

「是啊,」孟月瞳说起来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有段时间了,以前的年代也都是纸本记录比较多,所以不太好查起。幸好那边的邻居都没怎么变过,用老方法倒是很快就问到了。」

「邻居的婆婆有说到,那时候的季宇澄很安静,不论别人做什么也都是在旁边默默看着。」

随着孟月瞳的话,藏在记忆中那个总是沉默着的小男孩的面目逐渐清晰。原来不论过了多久,也会有人的眼睛一直如同明镜一样,清澈却伤人。

「直到某一天,他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有了笑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让人惊讶。」

是啊,看到那个不会叫的小松鼠露出笑靨时,我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艳吧,毕竟小时候的他就很可爱了。

就是没想到现在小松鼠长大了,居然会咬人了。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发现孟月瞳也停下话语,在注视着我。

我叹了口气,伸手比了个叉,「好啦,老套故事到此结束,」听她又笑了,我鼓起脸颊,「别笑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对我的事情那么执着干嘛。」

孟月瞳的笑容微微敛起,「那个其实不难猜。有时候人很奇怪,会因为自己失去了,所以执着于从他人身上得到安慰。」

说着,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我看向了别处,彷彿在回想,「说不定是觉得很可惜吧。」

「可惜?」我重复了她的话。

「你们一个是想见也见不到了,一个是能见却不想去见。」

「??那是不平衡吧。」

孟月瞳重新看向我,目光隐隐带着笑意,「你说的,不是我。」

「本来就是,」我将两隻手往后一放,整个人向后仰,看着天上云朵密佈,依然可以看见近乎圆满的月亮和满天星点。

心情被微风吹得轻飘飘的,我闭上眼睛,嘴上说:「他有他的理由,我有我的故事,本来就不应该互相打扰。」

「现在想一想,也许也不只是不平衡吧。」

听见孟月瞳站起身,我睁开眼睛向她看去。她背对着我,因此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想了想,除了不平衡以外还能有什么情绪后,我随口一说,「恼羞吗?」

「噗,」得到了却是对方笑喷的反应,孟月瞳咧嘴一笑,回过头看向我,「当然,也有可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只见孟月瞳回望着我,少见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她将食指抵在唇下,煞有介事地说:「小蝶,在我看来,他都这么直白地跟你表明来意了,不好好把握一下吗?」

知道她在指什么之后,我愣了会,然后声音都提高几度,「孟月瞳!」

喊完的当下都感觉耳朵热热的,明明自己也清楚季宇澄是因为柳川家才来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在热什么意思。

估计是没想到连我们之中最冷淡的孟月瞳也有对这种事感兴趣的一天吧,嗯,一定是这样。

儘管天色昏暗,但是孟月瞳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神依旧落在我身上。

在我要生气前她赶紧说:「说着玩的,走吧回宿舍了。」

我气鼓鼓地跳起来站到她面前,但其实心底已经轻松许多,她则是跟以前一样,在我生气后会像个长姐似地摸摸我的头,然后一言不发地搭着我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一起回到了宿舍等待面对筱夜恋星的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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