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临的敌人有两个:第一是近在咫尺的兀朮大军,他们目前占据信德府(邢台),如果他出动三千女真铁骑,大元帅身边的这些部队就只能困守孤城。第二是占据景州、深州、冀州的董庞儿汉儿军。他们的战斗力虽然赶不上女真铁骑,但是六万人的数量却不能忽视。”
李宪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说说你的结论。”
杨沂中的语气不急不缓:“不是末将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目前的敌我态势,如果大元帅没有另外的奇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城固守,给自己争取最少两个月的时间,把手中的部队整训出来。”
这是稳妥之论,说明杨沂中对用兵有独到见解,并非一介莽夫。李宪心中暗自赞许,但是脸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沉默了一分钟,李宪突然冷笑一声:“杨沂中,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纯粹是一厢情愿吗?如果你是兀朮,会给我两个月时间从容整训部队吗?凭城固守,你说得倒容易。这里的城池全都被金兵毁坏了,要想修复起来,起码需要半年时间。”
杨沂中不卑不亢:“末将不才,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还请大元帅赐教!”
李宪把脸色一板:“从你祖上杨业老将军开始,就强调针锋相对,正面破敌。我知道老杨家的人都不怕死,英雄气概古今绝伦,可是你们那一套战法已经过时。兵者,诡道也。要想以弱胜强,就必须剑走偏锋。要想用阴谋胜阳谋,就必须以奇为主,以正为辅。明白没有?”
苦口婆心一大篇,结果杨沂中并没有“纳头便拜”,更没有心悦诚服:“大元帅言辞高深,末将需要下去琢磨琢磨才行。”
对于杨沂中的连续顶撞,李宪为之沮丧不已:娘的,杨家将都是一根筋。杨可世、杨沂中、杨再兴,全都一个模子,总希望从正面杀得敌人丢盔弃甲。
从桌上拿起小方胜,李宪故作不耐烦地说道:“老子倒想给你时间琢磨,可是我估计金兀术那个小混蛋不会同意。这是一份绝密命令,你休息一天,今晚定更天之后出发,然后依计行事,违令者斩!”
李宪脸上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心中的确非常着急。
杨沂中一来就能够发现李宪无兵可用,信德府的完颜宗弼(兀朮)的斥候兵岂能不知?
能打的将领,能够独挡一面的部队,目前都不在身边,所以李宪才会对杨沂中临时教学,也就是临阵磨枪的意思。
当然,李宪目前所面临的险恶环境,是他自己专门弄出来的,里面自然就包含着阴谋诡计。
李宪的目的,是要策应南北两处战场,然后在僵持过程中寻找战机,争取获得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从而扭转全局性的被动局面。
用没有训练的一万多少女,作为大元帅府的左右护卫营,李宪就是要告诉敌人:老子无兵可用,只能用女人虚张声势。
命令杨琼、李飞凤日夜操练女兵,造成一种心急火燎的态势,更是为了坚定敌人的判断。
搞过建筑的读者君,都明白一个道理:在空旷地带建设一座新城,很简单。如果让你改造一座旧城,那麻烦可就大了。强拆不可避免,随即民怨滔天。
先后杀掉刘豫、黄潜善、汪伯彦、王渊、张俊,李宪实际上就是在“强拆”,用血腥手段告诉天下:从今天开始,主和派、投降派,全都是死路一条!
兵行险招,李宪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是在北宋灭亡之后,临时接过这个烂摊子,然后承担起独立对抗大金国的重任。
要想独立对抗大金国七十多万兵马,而且散落在各处的大宋残军不听自己的,李宪只能剑走偏锋,尽快迫使金兵从进攻转入守势,然后进入僵持阶段,给自己争取调整的时间。
敌人会听从李宪的命令,马上就从进攻状态转入防御,让李宪在僵持过程中完成全局调整,然后对敌人发起全面反击?连鬼都不相信。
正因为如此,李宪断定敌人肯定会有动作,而且不会拖太久,所以他需要启用一枚棋子,迫使敌人束手束脚。
杨氏义庄在漳河东面,漳河西面就是信德府的洺州、邢州,也就是说,杨氏义庄和完颜宗弼(的兀朮)的部队,中间就隔一条漳河,用眼睛都能看清楚。
张遇奉命率领护旗营一千二百骑,西渡黄河之后马不停蹄,直奔平乡县的杨氏义庄,准备押运五十万斤粮食到大名府救灾。
五十万斤粮食,如果要一次运走,一辆马车装载两千斤,需要二百五十辆马车。
这可能吗?和平年代可以,战争年代绝对不可能。
好几里路长的车队行走在旷野地带,没有五千大军根本无法保护。所以说,五十万斤粮食,肯定要分成若干批次运走。
如此之大的动静,完颜宗弼(兀朮)就算想装聋作哑都不可能。
完颜宗弼手下的部队,包括女真铁骑四千八百人、契丹效死营一万二千人,加上完颜宗弼的亲兵营,总兵力一万八千多人,带兵将领分别是夹谷雏胡失、赛剌、台实、耶律那野、萧嘉德、萧承。
防守漳河西岸沿线的部队,就是台实率领的女真铁骑八百人、萧承的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人。
杨氏义庄突然出现大动静,萧承的契丹效死营首先察觉,完颜宗弼很快就知道了,同时也知道追魂枪李宪到了大名府。
大批的粮食啊,比黄金还要贵重!包括完颜宗弼在内,所有人都眼冒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