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山憨儿是不是朱相庆的妹子,敢对她吐口水,她就不能轻饶了这丫头!
“大娘,大娘你快出来,我抓了个贼,正撬相庆哥家门类,”蒋春燕一手拽住要走的宋招娣儿,一边冲巷子口边上的屋子喊,那边屋子里住着同厂工人马明光,他娘姓张,是来给自己儿子马明光带孙子的。
张大娘正在屋里给孙子做夏天穿的汗褂子呢,听到侄女在外头叫的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吼啥类?”
“大娘快来,我抓住个撬门的贼!”
张大娘昨天见过朱大妮儿一家,对宋招娣儿有点印象,“这不是昨天早上来过类相庆家亲戚嘛,哪是贼啊!?”
蒋春燕也知道宋招娣儿是小偷儿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丫头敢跟自己瞪眼,她就得收拾收拾她,叫这个农村来的土丫头知道知道厉害,“啥?她真是相庆哥的妹子?相庆哥不是没姐妹嘛吗?”
看这闺女,张大娘瞪了蒋春燕一眼,“是他姑家闺女,昨天来过一趟,你没见就是啦!”
“她说她来找她雪玢,今儿雪玢不是回门子嘛?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拿钥匙捅相庆哥家的门类,”蒋春燕走到朱相庆家门前,把锁反过来给张大娘看,“你看,她把钥匙都崴折在里头了,肯定拿的不是相庆家的钥匙,我看啊,这是算着今天相庆跟雪玢不在家,想来偷东西类,人家相庆两口子可是刚结婚,屋里头肯定都是好东西!”
张大娘被蒋春燕一通说,也觉得有点道理,这三天回门,是人都知道,就算是这闺女年纪小不懂,她妈也该知道,哪会这时候叫闺女来寻人?还拿着钥匙撬人家的门?
“哎,你往哪儿跑?”张大娘只顾去看蒋春燕手里的锁了,一个没留神,就看见宋招娣儿一溜烟儿都蹿到巷子口儿了,“这人?”
蒋春燕也被宋招娣儿吓了一跳,“看看我说啥类?她就是个小贼,趁人家相庆跟雪玢不在,来偷东西类,还拿着钥匙装样子,我一激她,她装着开锁,一下子把钥匙崴断了,哼,肯定拿的不是这门的!大娘,这可不是小事儿,等相庆哥跟雪玢回来了,咱可一定得跟他们说一声,这种亲戚,以后都不能叫她进家!”
张大娘看着空荡荡的巷口,都不知道该说啥好啦,这可是亲表妹,“那么大个闺女,站到那儿也像个人,咋会干这种事?”
宋招娣儿一直跑出机械厂才停下来。因为跑的太快,她停在门口不停的大喘气,脑子也才清醒了点,她跑啥类?钥匙是她哥给的,也是她哥叫来的,她怕啥?
想清楚这点,她恨的跺跺脚,但也不能再拐回去跟蒋春燕辩了,只得气哼哼的往招待所回。
“我去啦,你门锁着类,我就回来了,”宋招娣儿没敢跟朱相庆说自己开门崴折钥匙的事,装着把还钥匙的事儿给忘了,“我嫂子也是类,咋能不在家呆着?这城里的女人真是,一点儿都知道蹲家!”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居然真的不在,有些慌了,要是他不跟着卫雪玢回去,就等于是告诉卫家人,他不满意人家闺女了,这是结仇呢!“咱快走吧,把你们送走了,我去三角场看看。”
宋老二气的脸铁青,偏还没有办法,他恶狠狠的瞪了朱大妮儿一眼,要不是朱大妮儿非要把他大儿过继到朱家,现在他就是卫雪玢的正经公爹,打这个不孝的媳妇都可以!“她不愿意认咱,咱也不稀罕,走!”
说完谁也不理,直接背着手走了。
朱相庆脸一红,半天道,“我见了她一定说她,叫她给爹认错!”
“认啥错?谁家媳妇还得给姑夫认错?大哥,我跟你说,除非你不靠卫家就能给我找着工作,不然就是装,你也得给我让着人家卫雪玢,你觉得你把她打死,人家家里就会痛快的给你安排工作了?!”
宋怀庆觉得朱相庆的脑子叫门夹了,求人还不想低头,这世上哪有恁美类事?!
宋怀庆并不是要替卫雪玢说好话,而是他看出来了,卫雪玢绝不是个好对付的,真把人家城里闺女想的跟那些村里的恁憨?嫁到老宋家就是老宋家的人,叫人干啥就得干啥?!
朱相庆心里觉得欠了宋怀庆的,也不好计较他的态度,闷声去把招待所的住宿费结了,提着他给宋家人买的东西,送一大家子去汽车站。
卫雪玢买完肉,又去供销社买了四样点心,叫同事帮着包好了,提着往机械厂回,朱相庆威胁她不陪她回门,卫雪玢一点也不在乎,但她不能叫人说出闲话来,不管她内心对这世界的那些所谓的道德标准人心背向有多不屑,但她知道,她想顺利离婚,并且在离婚之后过的风平浪静,就必须去违心这个年代的规则,现在还不是我行我素放飞自我展现个性的年头儿。
洛平市就如一滩死水,可是死水也是能淹死人的。
而她,重活一次,一定得混的风生水起才行!
“雪玢回来啦?你去哪儿啦?”卫雪玢一进自家的巷子,就看见张大娘坐在自家屋门前喂孙子喝小米儿油,“嗯,大娘,我今儿不是得回娘家嘛,”
卫雪玢扬了扬手里的点心跟五花肉,“大娘你看看,我买的东西对不对?”
卫雪玢不说,张大娘也已经在看卫雪玢手里的点心包跟肉了,她看着那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估摸着得有两斤了,再加上四样点心,张大娘暗暗算了一下,这得两块多钱儿了,“到底是闺女想着妈呢,点心都专挑上海的。”
其实这种所谓的“上海来的”点心,一层层运到洛平最快也十天半个月了,吃食东西,根本谈不上新鲜,但这年头儿,一切沾着“上海”两个字的,都是精贵的代名词,卫雪玢也也不免俗,自然要给娘家买最好的。
“相庆类?咋没跟你回来,”张大娘的眼睛还在那几样点心上,暗道要是朱相庆跟着,绝不会叫买这么好的东西,太浪费了。
听张大娘问起朱相庆,卫雪玢探头往自家方向看了看,“相庆不在?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起来,我想着自己把东西买了,这时候回去正好。”
“不在,刚才啊,”张大娘往里看了一眼,没见蒋春燕出来,想了想,还是把宋招娣儿过来的事儿说了,“我跟春燕看了,你那锁可是坏了,估计得叫相庆砸锁才中。”
卫雪玢心里庆幸自己聪明了一步,早上出去的时候,趁着朱相庆不注意把锁换了,防的就是手长的宋招娣儿,那丫头以前不告而取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过去拿起锁来一看,果然如张大娘所说,有半截钥匙折在里头了,这不撬锁是不行了,可这会儿,卫雪玢为难的放下锁头,“这可咋办?天可不早了,我们总不能等吃中饭的时候才回家,我的提兜还在屋里类。”
这会儿人还没有拎包的讲究,老太太们出门都是提个竹编或者是塑料编的篮子,年轻姑娘则是挎个绿书包,卫雪玢不赶那个流行,拎的是她自己做的提兜儿。
其实提兜不拿也无所谓,但她出门儿的时候,把给王英和王艳买的字典放屋里了,这要是不给两个孩子,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她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儿,将心一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张大娘跟前的小矮桌上,“大娘东西我先放您这儿,我得想办法进屋才中。”
“嗐,你这个孩子,那咋进?俺帮你喊喊,看谁家女婿在家类,叫出来帮你把锁砸开?”张大娘一脸惊讶,拍腿道。
“我转到后头翻窗户进去,俺家玻璃原先就掉了个角儿,我没舍得换,现在正好,手伸进去把插销拨开就中啦,”卫雪玢想到便做,她才不现在砸锁类,她要等着朱相庆回来,叫他在大家伙面前把锁砸了,顺便宣扬宣扬他有什么这么能干的妹子!
……
朱相庆好不容易送走了父亲兄弟,就火急火燎的往三角场赶,他在宋老二跟前卖嘴表决心可以,但真的不陪着卫雪玢回娘家,朱相庆做不出来,一不看见朱大妮儿,他头脑就又能正常运转了,知道目前卫家他不能得罪。
可等他跑到三角场口,也没有追上卫雪玢,他在外头转了几圈儿,又躲在卫家院墙外听了听,没听见卫雪玢的声音,他只好在路口找了根电线杆,躲在后头等卫雪玢。
没等一会儿,朱相庆就看到卫雪玢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慢悠悠的过来,他一下子就得了理,从电线杆后头跑出来,“雪玢你咋回事?咋才来?我都等你半天啦!”
“等半天?空着手儿等半天?有这功夫你都不知道买块肉去?”卫雪玢冷笑一声,提着东西径直往前走。
“雪玢,东西我来提,这么沉,”
你提?你提就真成你买的啦?成天拿别人的屁股装自己的脸,卫雪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朱相庆,“想提你就提呗,反正力气也不花钱。”
“雪玢姐?这是回娘家?”
卫雪玢回头一看,原来是华镇,小伙子白衬衣军绿裤,下头穿着双解放鞋,骑在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上,一脚支地,别提多精神了,“你咋在这儿?今天不上班儿?”
医院办公室怪轻闲呢。
华镇一拍身上的挎着的包,“上着班类,这不是去市委送文件嘛,咱干的就是这种跑腿类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