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顾骜把韩婷请来家里喝茶:“韩老师,这几年汉乐电子订单也够吃满了吧,基本上没有需求不足、淡季要转产电视机才能摊销固定成本的情况了吧。”
韩婷:“没有,前年开始,我就逐步单独拉一条生产线,专产汉乐彩电了。那个目前只能算副业,反正国内钱好赚,86年那波,通胀涨价,市面上什么电视机都抢光了,后面好一点,物资没那么紧张,但还是有得赚。”
顾骜:“那就好,听我一句,未来电视机行业过剩是难免的,国内的物资短缺状态,没几年可以撑了,最多三四年,国家就要喊转粗放型经济发展向集约型经济发展转型了,结构性产能过剩肯定会激化的。
电视机这个东西,技术含量太低,死抱着不放的都得死。与其现在还让其他想做电视机的新单位、盲目上马扩产产线,还不如把汉乐电子的旧产线卖给那些想扩产的厂子,那也算是少花外汇积点阴德了。”
国内电视机厂遍地开花粗放上马,最激烈的是在1985和86两年,几乎是到了每个省都有新厂子投入生产,都觉得国内高端电子消费品太匮乏,造多少都卖得出去。
当然了,因为那时候全国的电视机保有量还不满两千万台,毕竟还有几亿台的市场可以圈。
所以哪怕经过这一波发展后,86年时一年的全国电视机年产量就达到了好几千万,还是大多数卖出去了。
这还得感谢中国太大,市场太大。
两三亿台的刚需市场,总要六七年才消化得完。到了92/93左右,国内几乎绝大多数城市家庭,和相当一部分非贫困地区的农村家庭,都有电视机了,红海价格战的惨烈才渐渐显现。
后来一直杀到90年代末,才算是淘汰掉了80%的殭尸电视机厂,从几乎每省都有,变得只剩下川鲁粤等五六个省的大牌。
现在汉乐电子要是卖掉产线的话,那也相当于让其他还盲目想进场的某家地方拍脑门型企业,少花点外汇再去外国进口产线,所以算是变相节约了资源。
能让全中国的电视机产能扩张,少扩那么每年几百万台,也是好事儿。
只可惜,韩婷很是捨不得:“你说的道理我懂,目前我算过,一年全国三四千万台产能都不止了,去年前年新建的厂,要是将来都全速生产,破五千万年产量是很轻鬆的。但是,按照中国的经济增长、人民收入增长,还没买电视机却买得起的家庭,起码还能让这个市场撑好几年。
如果我手头的是其他新厂子,果断停止扩张也就罢了。可汉乐电子是从1981年开始就开启了牌子的,当时国内竞争多少?市场多空白?品牌影响力也是重要的无形资产。就算将来红海惨烈竞争,汉乐电子那么老的招牌,那么好的口碑,浪费了不可惜吗?要优化,也该从那些没牌子的小厂开始优化,国家宏观调控阻止它们再进场啊。”
韩婷说的,也是道理,尤其是国内92年之前还没提市场经济是主流,所以韩婷这样的老式思维,即使接触了足够多的外部世界,依然觉得国内的问题可以靠调控来优化资源配置、减少浪费。
顾骜也知道,这一点美好理想本身,并没有错。
他歎了口气,换了个角度劝说:“那你可以把产线转让和品牌使用权分开嘛,比如,产线转给现在要扩产的地方新厂,而在电视机领域使用汉乐品牌的权益,授权给本地有实力的同行,比如我觉得创维就不错。
电视机的门槛太低了,而未来液晶和其他半导体显示技术的门槛要高得多,没有几十亿起步的资金,是玩不转的,每个省也不可能都投得起。你可以走到比电视机产业更上游的位置,不管谁卖机器赚辛苦钱,都要从你这里进屏幕,而屏幕的单块附加值比整台电视机还高,这样不好么?”
韩婷听了这个数字,大吃一惊:“几十亿的资金准入门槛?你说的是人民币么?就算是人民币,那也太高了。汉乐电子也投不起吧,总不能把这些年赚的资金统统砸进去其他不做了吧。”
如果按照三十年后,be{京东方}的产业规模来算,那个年代为了液晶和LeD显示技术所砸下去的产线投资,加起来全国都有三千亿人民币了,be一共开了十几条产线,每条厂子至少是200多亿人民币投资。
即使退缩到90年代初,部分物价低好多倍,单厂产能规模要求也没后世那么高,但几十亿人民币还是要的。
正是因为需要的规模效应和准入资金门槛高,才让这个行业没有像电视机那样做烂。
有时候,不仅技术、品牌是门槛,启动资金规模也可以是行业门槛。
就像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一股要二三十万美元,那你至少要有二三十万美元你才有买一股跟着巴菲特混的实力。连三十万美元都凑不到的小散,就先滚吧。
普通小电视机厂,当时几千万投资就启动了,所以各个省市都眼红,都想盲目上马试试。要是起步就要几十亿,他们就连试都试不起了。
顾骜:“我怎么可能害你?要不是我自己没精力做重资产,我也不会找你了。机会难得,当断则断,就算你把电视机相关产业、品牌授权都卖了,再加上你这些年来的结余利润,还是远远不够的。你肯做的话,我还要给你想办法róng zī呢,当然,可以是入股。”
韩婷思考再三,全盘接受了顾骜的布局。
“你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