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太平间,老爷子的遗体已经收拾妥当,只等殡仪馆的人过来和家属确认,然后拉走。
李牧扶着白发老者走过去,在老爷子边上站定。
白发老者缓缓推开李牧,老泪已然纵横不止。李牧后撤一步,再无法忍住汹涌的泪水,死死地捂住脸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刘华强四人来到,在李牧身后站定,看见了老爷子的遗容,那种安静的安详撼动了他们的心。泪水是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心灵是何时变得精灵剔透,全然不知。
深深呼吸几口,李牧走到一旁,点了三支香,交给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放下拐杖,双手擎香,缓缓走向老爷子,“红军啊,我来看看你。”他艰难的把三支香插在装满了香土的瓷缸里。
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二锅头,白发老者拧开瓶盖,整瓶酒放在那里,依稀可以看见他手掌背上的刀疤,“你戒酒戒烟怕是有二十年了吧?你啊,以前若是没了酒没了烟,那是一刻钟都过不下去。当年你说要戒酒戒烟,我是怎么都不相信的。谁知道,你说戒了就真的戒了。老李啊,你挑了个好日子啊……”
李牧再听不清楚白发老者后面说的是什么,因为白发老者已经泣不成声。
白发老者缓缓伸手轻轻地在老爷子脸上一抹,“我怕也是快咯,你啊,先去跟***报到,我随后就到。多少年了,什么事情都叫你抢了先。那年打小日本你冲在前面,那年打国民党也是你冲在前面,好嘛,解放了,要建学校办教育,又是你冲在前面,这临到头了,你还要冲在前面。老兄弟啊,你这一辈子,是完全不给我出头的机会了。”
“走了走了。”
白发老者摆了摆手,忽然腰板慢慢挺直,尽管浑身都在颤抖,但依然叫李牧感受到了那坚如磐石的骨头!
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右手,白发老者向着老爷子的遗体行军礼!
李牧剧烈地抽泣着,若不是紧紧咬紧了牙关,怕是会痛哭出来,他猛然向老爷子遗体行军礼!
身后的刘华强等人被震撼到了,对于他们这些旁人来说,悲痛不至于会去到多么高的程度,但是一个生命自然走向终点以及亲近的人的怀念之情,却是叫他们有醍醐灌顶的感悟。
生命不易,且行且快活。
他们感受最深最深的,是白发老者站在老爷子遗体边上这样一个画面。完全可以想象,这些已经超过九十岁的老爷子,他们当年,和自己一般年纪的时候,哦不,也许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拎着长矛加入了抗日游击队。那生死的战争,一打就是十多年。
现如今,我们在干什么呢?吃喝玩乐,想办法挣钱,坑蒙拐骗通通上手。刘华强羞愧得不敢抬头,他或许明白,李牧为什么会选择参军,也许并不是只是因为老爷子的关系。
恐怕就连李牧都也不知道,这一天,对刘华强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天。
同宗叔伯护着白发老者走了,对生死淡漠的白发老者,恐怕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亲眼看见从十几岁一起到临近终点的生死兄弟被化成一堆骨灰。
在儿女的哭号之中,老爷子的遗体被装入棺木,抬上了殡仪馆的白车。那一边,刘华强快速交代下去,十几台黑色轿车从停车场那边驶过来,跟在殡仪车后面,整整齐齐地排成了队列。
小辉走过来低声对刘华强说,“强哥,我把我家里的车都整了过来,还从我爸公司调了两台。”
说着指了指打头的几辆车,s600l、760li、a8l,又说,“一会儿牧哥要是讲我,我就说是你的主意。”
“行。”
刘华强点头,主动充当起车队调度,开始招呼着人员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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