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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比刚刚那劫持了自己的人更加危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也没见站在院中的人怎么动作,那些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透明丝线就像被某个机关抽动了一样,瞬间就收了回去,从整个空间里消失了。
没了凶器,这里剩下的就只有满地的尸体。
宝意站在原地,看着这目如春水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的本能让她想要逃,可是直觉却让她站在原地不动。
她见了这些事,毫不怀疑自己一跑,身后就会飞来一只袖箭,同样把她扎个透心凉。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小。
终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尉来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了那修长白皙、指甲莹润的手指。
光是看这属于读书人的、舞文弄墨的手指,完全看不出上面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
宝意令自己不要后退,眼睛看着他,然后感到那同一般人一样温热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食指和中指轻抬自己的下颚,拇指称得上温柔的在自己的腮边擦过。
宝意感到害怕,即使是在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像现在一样体验到纯然的恐惧。
这肌肤接触只是一瞬间,面前的人就把手收了回去。
宝意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就看到那原本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了晕开的血色。
原来是刚刚那人在中箭的时候,溅到自己腮边的血。
“好了。”她听见面前的人对自己开口道,“你走吧。”
竟然完全没有提出要她封口的要求,就这么放她走了。
宝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她抬起眼,看到面前的人只是那样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就不敢在这里挑战他的耐性。
他既然说放自己走,那她就走是了。
欧阳昭明看着她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向着台阶走去。
看她走路的样子,明明还因为刚刚看到杀人的场景,吓得有几分腿软,可是气势却是坚决。
他顿时觉得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更有意思了。
在这京城里,谁敢这样轻易相信他的话?
他说让他们走,他们哪敢就这样直接转过身离开?
个个都是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再硬的风骨也在他面前折碎。
殊不知,他有时候让他们走,就是纯粹的让他们走,没有丝毫恐吓的意思。
宝意上了台阶,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掌心冒出了汗。
再走两步,只要出了门,身后的人应该就不会跟过来了。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就算要腿软跌倒在地,也要先走出这扇门再说。
她抬起了手。
“慢着。”
就在她的手掌要触碰到院门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了那温润如玉的声音。
宝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光是听这声音,完全无法把这个人跟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性情联系在一起。
宝意不敢违抗,停下脚步从原地转过了身,让自己镇定地看向站在台阶下的人:“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台阶下的人眼中浮现出一丝兴味。
然后,他对明明害怕得脸都白了,却又能奇异地表现镇定的宝意说:“你来后山寻何人?”
……
从这满地桃花与血的院子里出来,宝意目标明确的向着这后山
太阳爬上了头顶,宝意秀气的鼻尖上冒出了汗。
后山院子第三高,青瓦白墙。
她停住脚步,找到了。
才一走近,就已经听到了里面有行走的动静。
宝意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想着霍老一定是在里面了!
今日之行不算顺利,但只要找到人,她就觉得走这么一趟不亏。
来到院门外,宝意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然后才来到那扇半开的门前,朝着里面望了一望:“请问,霍老在吗?”
“谁找他?”
院子里传来一把无精打采的苍老嗓音。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把小米正在喂麻雀的小老头转过身来,望向宝意。
他这院子跟刚刚那青衫公子的院子不一样。
那里如果说是前者是处处透着雅致,那这里就是处处都乱得很了。
宝意看着这小老头,他的背影佝偻,身形干枯,脸上的气色也不大好。
哪怕她不懂医术,也看得出这小老头身上患有重疾。
如果说光凭借他的衣着,宝意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大师,那看他这病蔫蔫的样子,她就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霍老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原来是在这时候就已经显出了端倪。
这病蔫蔫的小老头把手里剩下的小米撒了,任由那些小麻雀在地上啄食。
人
', ' ')('则背着手,转过身来望着宝意。
宝意迎着他的目光,忙道:“见过霍老。”
小丫头还算有眼力,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病蔫蔫的小老头想着,对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自发病以来,就一直留在这后山上,好几个月没有下去,而他隐居在这里的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于是根本没人来看他。
这个小丫头一来,有许久没见过人的小老头就觉得有想说话的欲望了。
他背着手,问宝意:“你是哪家的丫鬟?你家主人要来找我?”
“不是我家主人要找你。”
见他打算跟自己说话,宝意连忙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是我要找你。”
新鲜。
平素来找他的都是做大生意的,这么个小丫鬟单独上门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病蔫蔫的小老头上下打量着她。
小丫鬟虽穿得就像是出自高门大户,但她可不像个有钱的。
宝意被他看着,两手交握在身前,一边紧张地扭着手指一边说:
“几日前,我不小心把主家的一枚坠子打碎了,怕被责罚。偶然听人家说在灵山寺的后山有个老先生能够帮我,所以——”
所以就趁着佛诞日跟主家一起来上香,然后偷偷跑到这后山来找自己了。
小老头一方面觉得这小丫头运气好,一方面又觉得她的运气很不好。
好运的是居然能够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自己的隐居之地,不好运的是——
小老头觑她:“我帮不了你,我快死了。”
他这病治不好,很快就要病死了,哪有什么精力来替她仿造什么玉坠子。
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我可以给您找大夫!”
见他挥手要让自己出去,宝意连忙上前一步,急急地道,“我还可以找人来照顾您!”
她自己虽在王府当差,不能时常出来,但是想要找个人来照顾霍老还是可以的。
加上王妃之前的赏赐,宝意手中已经小有积蓄了,只要有药,只有有人照顾得当,她觉得霍老是能好起来的。
霍老放下了手,看着神情恳切的宝意。
虽知道少女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这样,但他也是久违地感到了被关怀。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钱算什么?”
钱这种东西他多了去,只是早年沉迷伪造,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女。
晚年脾气又变得古怪起来,能找到治得了他的病的大夫跟受得了他脾气的看护,才是最难的。
宝意见他背对着自己往屋里走,还以为他是要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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