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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到了紫鸢的到来,宝意自然也是一样的。
她搬花盆的动作顿了顿,想着刘嬷嬷难道这么快就禀了王妃,要把自己打发出去了吗?
这逃出生天的希望令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可是不能露出破绽,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继续做着无意义的搬动。
紫鸢来到屋檐下,对站在阶上的刘嬷嬷福了福身:“刘嬷嬷。”
“紫鸢姑娘。”刘嬷嬷对她很客气,“可是王妃有什么要交代郡主?”
“不是为的这个。”紫鸢抿嘴一笑,“我来是得了王妃的令,要来郡主院子里找个人。”
春桃忙问:“姐姐要找的是什么人?”
她跟冬雪虽是柔嘉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可比起王妃面前的大丫鬟来,到底还是低了一头。
在紫鸢面前,她还是把握机会,献献殷勤。
紫鸢没说话,而是直接转身来到了花坛前,停在了背对着这个方向的宝意身后。
没想到紫鸢居然是来寻宝意的,春桃跟刘嬷嬷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来。
“宝意。”紫鸢伸手去扶起了本来弯着腰的宝意。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在紫鸢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宝意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见她如此上不得台面,春桃眼中划过一丝讥诮。
宝意抬起了眼,犹豫地望着紫鸢,仿佛不知她是谁。
“就是你没错了。”紫鸢端详了她片刻,转头看向刘嬷嬷,“王妃让我来,是要带宝意去跟前去回话。”
刘嬷嬷皱眉,怕宝意这样不灵光,到了王妃面前会冲撞了她。
她看着宝意,只见宝意一脸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王妃怎么就要传召自己。
“好。”刘嬷嬷做了决断,对宝意说,“你便随紫鸢姑娘去见王妃,小心回话,莫要冲撞了王妃。”
要去见宁王妃,不能耽搁,紫鸢这便带着宝意走了。
冬雪从院子外回来,正好见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变了变。
她怕宝意出了什么事,又不能追上去拦,只能加快脚步回了院子。
见春桃站在院中,便过来拉着她问:“王妃院子里的紫鸢怎么来了?宝意可是出了什么事——”
春桃看着冬雪急切的脸,甩脱了她抓着自己的手:“她在院子里见天地打破东西,谁知道这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又打破了什么宝贝?”
冬雪脸一白,春桃忍不住幸灾乐祸:“我看你这个好妹妹怕是要被赶出去了,你还是赶紧替她收拾东西吧。”
回廊上,宝意跟着紫鸢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跟春桃以为的不一样,想到自己要被送出去,她心中有的只是即将逃出生天的激动。
这一出去,她就很难再回到王府之中。
宝意突然意识到,现在去见宁王妃,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尽管她现在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没有办法跟母亲相认,但是能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紫鸢一路都牵着身旁的少女,一侧头就能看到她神不守舍的样子。
想来成年男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都有可能发疯,何况只是一个小姑娘?
紫鸢觉得宝意只是精神不太好,没什么大问题。
她在院子里会表现得那么害怕,那么恍惚,想来还是因为春桃在。
离了院子,跟自己走了一段,这不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等到进了宁王妃的院子,紫鸢提醒了宝意一句“到了”,这才放开了牵她的手。
宝意回过神来,依旧顶着怯懦易惊的样子,跟在紫鸢身后进了屋。
在今天以前,宝意还从没进过王妃的院子。
她大气也不敢喘,只敢低着头,跟着身边的紫鸢。
她停下,宝意也停下,她行礼,宝意也行礼,像个小木偶。
谢易行原本在跟母亲说着话,自这小丫鬟一进来,他的声音便停了,只想看这低着头的小丫鬟到底长什么样,才能让白翊岚如此的关注。
宝意跪在地上,心跳得厉害,这是七年来自进府那日之后,她离宁王妃最近的时刻。
她听着紫鸢在跟宁王妃说话,忽然感到这一路过来的欣喜跟忐忑,都在这一刻被委屈盖过。
陈氏跟她没有关系,坐在面前的才是她的母亲。
她可以不在意那些被姐姐抢走的尊贵荣宠,也可以不在意这些年受的苦,可是她们怎么能抢走她的母亲?
宝意在袖子底下拼命地握紧了拳,指甲都陷进掌心里,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只听宁王妃说道:“抬起头来。”
宝意听着这温柔的声音是朝自己来的,于是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抬起了头。
她望着坐在面前的宁王妃,只觉得跟七年前相比,王妃还是一样的美丽,只是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宝意睁
', ' ')('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很快她就要如愿被送出去,要再见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一想,宝意就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好把母亲的样子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宁王妃看着她这像小鹿一般幼圆无辜的眼眸,从记忆里挖掘出了第一次见宝意的场景。
这跟柔嘉一起到府里来的小孩儿面黄肌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不知不觉也长成了好看的少女。
只是因为之前遭的罪,所以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宁王妃心中升起了一阵疼惜,转头对小儿子说:“你孙嬷嬷的孙女长大了,从她进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宝意贪婪又克制地看着她,想着母亲是在跟谁说话?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向旁边移去,就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三哥!
打一进来,宝意的全部注意力就都在宁王妃身上了,完全没有发现谢易行也在这屋里。
谢易行看着这小丫头望自己的眼神,只觉得她真的很容易受到惊吓。
大概以为这屋里只有王妃一个,乍一见到自己,就吓得眼珠子都不会错了。
宝意怔怔地望着谢易行,想着三哥在这里。
一个念头闯进她的脑海里:是白翊岚!是他跟三哥说了自己的事,所以三哥才来了。
所以说,眼下不是想要把自己打发出去,而是想要让自己到三哥身边去?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宝意心里疯长,令她的心情瞬间又从大悲回到大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还以为自己几天前做的那些事情完全没有用呢!
谢易行看着她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还未细想,就听母亲说道:“你叫宝意?起来回话。”
宝意倏地收回了目光,抑制不住激动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宁王妃手中仍旧拿着那块玉佩,坐在桌旁望着她道:“今日叫你来,是因为三公子的玉佩要换根络子。”
换络子!
宝意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到哥哥身边办的第一件差事,也是换络子。
她抬起了眼眸,看向了宁王妃手中的玉佩。
没错,跟上辈子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就算重来一次,一些既定的轨迹被改变了,有些事情却依然会发生。
谢易行在旁,用潺潺雪水般清冷的嗓音道:“你由你祖母带着长大,她打的络子你可会打?”
话音落下,就听见少女的声音响起,带着细细地颤抖回道:“回三公子的话,会的。”
宝意自然会。
在那不是梦境胜似梦境的上辈子里,她曾经做过的所有事,她都记得。
为了打出一模一样的络子,她试过不下数十次,现在拿到手里,闭着眼睛她也能打出来。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只是望向宁王妃,试探着道:“奴婢可以看一看这络子吗?”
“当然可以。”宁王妃抬手,将玉佩交给了紫鸢,紫鸢接过又再拿到了宝意面前。
宝意伸手接过,心念急转。
这是奶奶打的络子,上辈子她就知道了。
只是三哥来这里,就是要借这个由头把自己从院子里调出去,她要是立刻说自己能打,那打完之后多半会被送回去。
宝意想着,以指尖在这有些褪色的络子上抚过。
所以她不能这么说。
宁王妃见她看这玉佩有了片刻,于是开口问道:“如何,能打出一模一样的吗?”
有了。宝意有了主意,将玉佩交回给了等在一旁的紫鸢,然后再次望向宁王妃,回答道:“回王妃,奴婢见过祖母打络子,可是年纪太小了,记不大清。若是能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定能将这络子复原出来。”
谢易行听到这里,觉得这小丫头也不算傻,像是领悟到了自己来这里的意思。
当下便对宁王妃说:“既然需要时间,那就让她到我的院子去吧,安静些,也没杂事。”
宁王妃听见小儿子愿意让宝意到他的院子去,感到有些惊喜。
又看了看宝意,觉得她也是个安静的,索性便对儿子道:“行儿你时常住在庄子上,身边也没个伶俐的丫鬟,小厮们总不够细致。宝意既能替你打络子,依娘看,干脆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帮你打理这些琐碎的事务好了。”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青梅就感到了一阵酸涩。
差一点,要去三公子院里的人就是她了。
“留在我身边?”
听见母亲的安排,谢易行达到了目的,却没有立刻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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