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浊伸手将司马致耳边的乱发抚平,他原本的声音低沉冷淡,不辨喜怒,可现在的话却极为温柔,像山巅的雪融为春水:“你还年轻,不能困在道观一辈子,这里过去曾是个繁华的小镇,现在却已经荒无人烟。”
“哦。”司马致硬邦邦地回答,拒绝与载浊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载浊苦笑:“六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那场战争屠杀了周遭所有居民,国君不作为,将军困守山坳,最后只能以身殉国,葬身于此,尸骨都只能草草掩埋,看见那条江了吗?”他指向坐忘观山下那条浪花翻滚的江河,“将军死后,百姓遭屠,河道都被尸体填满,江水都变成血红。”
“当年天师在这里修筑坐忘观,就是看上这里充盈的煞气与血气,”载浊低声叹息,“这里又繁华过一段时间,等天师逝世,他麾下徒弟们也走的走,散的散,这座道观就又荒芜了。”
“那载浊,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司马致说。
载浊望着朗朗晴空,茫然道:“我十岁时,偶然从家中长辈口中听说这里,从那时起我就想来这里,”他看着掌心的纹路,“我好像在这里落下了什么东西,可一直找不到。”
“但是捡到你之后,我都好久没想起过这件事,”载浊忽的一笑,“可能你就是我落下的东西也说不定。”
司马致一愣,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抓住载浊的手腕,咽了口唾沫,说:“载浊。”
“怎么?”
“我……我其实记得一些我从哪里来……”他艰涩道,神情难过,“你捡到我时,我一身缟素,你还打趣我说,我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看着载浊漆黑的眼眸:“你其实说对了,我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所以才会一身缟素,而我的坟墓,就在那棵桂树下。”
……
路易醒来时,白虎就卧在他身边打盹,脑袋搁在厚实的爪子上,满身金色的桂花。
他恍如隔世,怔怔地凝视面前那汪宁静的湖水,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他说:“猫先生。”
白虎抬起头:“嗯?”
“这桂花树与我有什么联系?”他起身走到树边,抚摸它粗糙的树皮,掌心粗粝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狼人部落的桂树,是司马致所赠,祖宅的桂树,是善逝赠予路家,那广都中学的桂树是舅舅亲手种下,梦里的我说,桂树与我灵魂相连。”
他扭头看着白虎,铿锵有力道:“我有四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死了三次,桂花枝生长在我的坟前,我的坟墓,就在红莲道。”
路易回到白虎的身边,双手托住白虎硕大的头颅,盯着他金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猫先生,我是司马致时你成为载浊守护着我,快想起来吧,你能想起来。”
陆吾愣住了,神魂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