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都惊得发颤了,“裴中书!你……你……万一哪里出了岔子,你是要坑死朕啊。”
裴显站在原处,岿然不动地回应,
“臣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两军出城夹击,对方的五万轻骑到不了京城。圣人有忧虑的话,臣可以请立军令状。”
“按臣的部署,此战若不能大胜凯旋返京——就以马革裹尸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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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骑八万大军出征前夕,一辆不显眼的马车驶入兵马元帅府门内。
书房里只点起一盏油灯。
灯下坐着等候的人。
八月初的天气早晚秋凉,夜里的风势渐渐带起了扎人的凉意,姜鸾肩头裹紧斗篷,在夜风里搓着手踏进门来。
“才进八月就开始冷了。”她呵着手说,“下午出来的时候有太阳还嫌热,天黑了起风就冷成这样。早知道就拿个手炉出来了。”
裴显远远地见了人影就起身,把在看的书卷放在长案上,迎过去几步,握了下姜鸾的手。
入手的肌肤果然沁凉。
他又捏了一把衣袖。里头没穿夹衣。
“你今天出来穿少了。室内待一会儿就好。”
一年四季,裴显的手掌总是温热的。姜鸾一只手被他握着,把他的手心当做手炉捂,另一只手坏心思地钻进了他的衣袖里。
钻进衣袖深处的手仿佛是个小冰块,裴显被冰得眉梢细微弹跳了几下,一把攥住不安分的手腕,索性把两只抓在一处,塞进掌心里捂着。
入秋不久的天气还远远没到严寒的地步,被户外冷风吹得发凉的手脚在室内不久便回暖了。
姜鸾站在长案侧边,倾身去看裴显扔在桐木案上的书卷。
“兵书?”她噗嗤乐了,“明早都要要出征了,今晚还在看?好像春闱下场前还在默诵的学子啊,裴中书。”
“不止出征前会看,征战时也会随身带几本,无事时就翻翻。兵书和实践互相对应,每次都会有些新的心得。” 裴显把书卷合拢,放去旁边。
“叫彦之。”
姜鸾往前一扑,直接扑进了他怀里,两只手臂挂在他的脖颈间,小巧的下颌靠在温暖的肩颈处,看在明天就要出征的份上,温温软软地喊了声,“彦之。”
“嗯。”裴显简短地应了声。
温热的手掌环住了盈盈纤腰,稍微用力往上抱了抱,姜鸾就坐在了他膝上。
两人紧挨着拥抱,在安静的书房里听着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
姜鸾往上仰起头,两人交换了一个深长的吻。
裴显很喜欢亲吻她。
他的性情向来表里反差强烈,令人难以揣测。
外人在场时,顾忌着她的身份清誉,他表现出的七分客气、三分疏离,乍看起来比普通的君臣还要疏远,以至于谢征都私下里问过他,他和皇太女的关系究竟怎么样,需不需要懿和公主帮忙斡旋调解。
但只要到了无人私密时,表面上的客气疏离就化作十分的占有。
特别是在他自己的书房里,像是荒漠里圈了地盘的头狼,把最中意的猎物叼进自己的地盘,总是会更加肆意些。
姜鸾每次进他的书房,都感觉自己被生吞了一回。
但今天有些不同。或许是明早就要出征的缘故,裴显亲吻她的动作里少了些炽烈情热,多了许多缠绵温情。
他舍不得她。
姜鸾感觉到了他的舍不得,她调皮地推了下他,打断这份难得一见的带着点伤感意味的缠绵温情,莹润的粉唇划过了对方的耳垂。
那种柔软的触感很奇妙,轻如羽毛,又仿佛火花闪耀,姜鸾回味着奇异的触感,柔软的唇不客气地又追过去蹭了一下耳垂。
腰间原本虚虚环着的手臂蓦然收紧了。
她一头撞进了坚实的胸膛里,听着胸腔里急促的心跳,闷笑了几声。
大军出征在即,她不要伤感的离别,她要炽烈的热情。
她要他在出征后的每一个夜里,怀念着今晚火焰般喷薄而出的汹涌情热,带着回京的强烈渴望,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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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万玄铁骑出征的情形,和腾龙军出发当天类似。为了不惊扰百姓,依旧在大清早天亮之前,静悄悄地拔营出发。
还是姜鸾代二兄去城外十里的送别地,赐酒壮行。
昨晚的书房里,裴显起身翻找了片刻,郑重其事地把一张羊皮书卷交给了姜鸾。
那张羊皮卷上拿笔画得随意,东边一个叉,西边一个圈,弯弯曲曲几条线连着,一眼看起来就是个鬼画符。
这张鬼画符似的书卷,代表着一处秘密地点,藏了二十余万两金。
“流言其实没有传错。之前查抄卢氏,我手里扣下的数目,比流言里传的二十万两金只多不少。”
裴显把鬼画符的羊皮书卷放进姜鸾手中,拍了拍她惊讶握紧的手。
“今晚你拿走这卷藏金书卷,从此算是捏住兵马元帅府的命门了。我此行出京,不知何时回来,战况如何。如果中途缺少粮草辎重,还望你想办法周济。”
“就算此行出征大胜,可以安稳回来。回京后我能不能安稳,要看阿鸾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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