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喇喇地吹着,云裳的房门,也随着风的节奏,轻轻摇晃。
慢慢地,慢慢地,打开。
精神高度的集中,便似乎真的听到了那个猫一样的脚步,先到了璎珞居住的外间,驻足片刻,然后才往里面来。
莲准原本吹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气息,也悄悄地顿住,象她一样,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似乎都是慢慢的紧张气息了。云裳反射似地反手去抓住了他的手,就象方才他抓住她的手一样。
甚至相同地,她的手中,也有一样东西。一个指环。只不过,那指环上有一枚尖锐针刺,被调整了方向,正正对着被她抓住的那只手。
莲准极轻地“啊”了一声,随即沉默下去。
声音虽轻,在如此寂静的夜间,却显得如一记炸雷般,惊住了云裳,也惊住了外间的那个人。
脚步声瞬间远去。
云裳懊恼地从床上跳下来,直追出去。
可哪里还有那个穿僧衣的影子?只能看见夜幕之中,风摇树动,静悄悄地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悻悻地走回来,看了一眼昏睡的璎珞,她又去查看莲准的情况。
那个修眉凤目的美男子,现在正软软地倒在她的床上,似乎一点知觉也没有了。云裳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脸上戳了戳,见对方一点动静也无,这才有些颓丧地一下子坐在了床头,自言自语地低声叹道:“文先生啊文先生,你不是说这个东西,是必要时候的保命利器,针一入肉,瞬间发作,连喘息的机会也不会有的么?你真是害了我啊!”
云裳虽然这样懊恼,但她还是并不后悔方才将莲准刺晕的那个动作。要知道,她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和莲准相处,总是让她有被人压一头的感觉。虽说从开始到现在,莲准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助力;但就象最开始莲准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主人和……说“狼”更合适吧?这头狼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任她驱使,但她却不能够相信一头狼的忠诚。更何况,这头狼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几乎是威胁着她接受他?
至于今天这个神秘人,她是要见,而且是急切地要见;可,谁知道莲准要见,又是怀了什么心思?所以她选择了莲准最为紧张,对她最没有堤防的时候,刺出了那一针;宁肯自己晚一点再知道真相,也不能让莲准破坏了她知道真相的可能!
其实都怪他那声“啊”,要是他不叫,她本来是有机会一睹那人的庐山真面目的。
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伸手,在昏睡的莲准漂亮的面孔上用力拧来拧去。
“无忧公主,云裳公主?”外面忽然有人轻轻呼唤。
她一凛,没有马上回答,细细听时,却是孔杰的声音。其实从那次在殿上当面揭破自己的和陛下特殊关系的身份之后,她一直要孔杰直呼她的名字,可孔杰也不过是最开始的时候唤过几次,后来就是同别人一样称呼她为无忧公主了。
今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这样叫她?
虽然有莲准说过孔杰将羽林禁卫军引走的事,但云裳还是很直觉地认定,孔杰对自己没有恶意。
也许每个女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依靠直觉行事的时候吧?云裳也未能免俗,也因此,就未能躲过孔杰的……偷袭。
是的,孔杰偷袭了她。在她出去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猝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软软下坠的身子,接在了怀里……
那一刻,云裳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做警备,高声呼唤?就算羽林禁卫军来不及保护她,也还有侯府其他的侍卫和陆慎留下的三百亲卫不是?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都是出自莲准的口了。
今儿一早弄醒了她,莲准便眯起他那双水汪汪的凤眼,用他所能表现出的最妩媚的笑,来嘲弄她的“愚蠢”。
“云裳小美人儿真是可爱……居然会想到对自己最喜欢的男宠用麻药么?你这是对我……不放心么?”
也是,如果对迷药没有点抵抗力,那么不必用刑,便会把知道的全招了……不过,那指环上的麻药还是起了作用。就是彪悍如莲准,不也是只能勉强维持着神智的一丝清醒?当时他的身子,还是一动也动不了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孔杰制住她之后,才没有特别防备莲准,只随便将他扔在了墙角,便招呼那个神秘人进来。
而“昏迷”的莲准,听见他们……把她放在床上,撕开了她的衣物……在她后背的督脉穴位上行针。
那个可恶的莲准,叙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她一跳。
不过,她知道他们不是给她治病,因为她听莲准提到的那几个穴位,悬枢、灵台、大椎、风府……都是后背和头部要穴,和她的寒症无关,反而,会控制人的精神。
施针之后神秘人和孔杰就都离开了。听说孔杰还在他的房里留书道别,甚至还说了些珍重的话……
欲要相信莲准的话,总觉得里面好多漏洞;欲待不信……今天,从醒来之后,她便觉得作为无忧公主的那部分记忆清晰了好多,有许多事情已经可以片片段段地记起……包括今天她问莲准的这件事。
叹口气,她起身出门,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她的病,养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好了,如果郑石能够带回来好消息,那么他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其实现在日色已经近午,外面有些闷热,却还是远远地排布了好些人。
云裳昨夜里遇袭的事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也听莲准说起是孔杰引了外人来做的。但在莲准对外宣传的版本里,却是他神勇无敌,发现了异常,悄悄潜入云裳房间,危急关头惊走了刺客,护住了云裳性命。
早起已经有大夫给云裳看过,说她不过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但那几个被孔杰诱走的羽林禁卫军却甚是自责,陆慎才几天不在,居然就出了这样的状况,故此现在虽是白日,也是重甲守卫;而朱富贵更是派了重兵布满了整个院落,所以云裳一出门,就看见了满眼的人。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散心是散不成了。正要转头回自己的房间,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无忧公主!”
朱富贵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满脸是汗,嘴里还在叫:“无忧公主!”
云裳看他急切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问道:“怎么了?”
“是钦差!钦差到了!”朱富贵抹了抹额头,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上,问:“钦差的坐船已经快到了章江门了!快点商量一下,到底这圣旨接是不接?”
“为什么不接?”云裳装憨。
“公主你真不明白么?咱们杀了巡抚大员,和造反还有区别么?这圣旨来,怕是就说这件事的,如今陆少将军不在,要是咱们大张旗鼓开门相迎,只怕他当众宣读圣旨,那时候免不了有个小兔崽子什么的邀功心切,真拿了咱们去领赏,可不是万事皆空了么?”
云裳笑笑,起身,说:“好!朱大哥,咱们现在就去章江门,把那个钦差截住,剥皮抽筋!”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又一个钦差
他们自然没有将那个钦差剥皮抽筋,相反,是恭恭敬敬地迎进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平兴府府衙之内。
不过虽然有云裳再三保证让朱富贵放心,但朱富贵还是决定安排五百的甲兵随行迎候,以备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