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熟练的清理,以及她刚刚的镇定和对整个手术过程的熟悉,如姑娘忽然想到了一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关于鬼崖谷的秘密,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救了你的侍女,对么?”
“是,我很感激你。”云裳放下酒壶,她听得出来,这个如姑娘的话中有话。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要照实回答。”如姑娘一扫刚才的戏谑和轻松,严肃了起来。云裳也正色的看向她。
“请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即便她有一张莲花般灿烂能辨的口舌,却也不能立马回答出她的这个问题。
她或许,只是一个本该死,却没死的……幸运儿,或者,是个本该死,却没死的……异类。
第一百零五章断山疑画障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千古流传却无人能解的问题。
好人?坏人?男人?女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为一,正是因为它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所以这个问题才那么难让人回答清楚,说个明白。
是故,云裳乍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唇边浮起来的是一抹清欠若无的笑意。
半晌过后,她轻笑浅兮,看着如姑娘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竟有一丝的凄凉哀婉,“说实话,我也不想骗你,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
听到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如姑娘反而促狭的笑了下,“你这么说,我反倒相信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是达成了一种莫名的约定。
“莲准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肯屈尊在此。”如姑娘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云裳假装没有听见,反是她过了会儿凑上来,“你难道也不好奇莲准的身份?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
“他?”云裳反问一声,“对于我来说,只需知道他是个心底还有善良的人,就足够了。”
如姑娘第一次没有再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一对怪人。”
“她会好起来吧?”云裳看向香香,她现在最最不想舍弃的,就是这个陪伴自己长大的妹妹似的侍女。
“你很在意她?”
“她伴了我将近八年的时光,如姑娘,你最该知道人的生命短暂如同昙花,我们,又还能有几个八年可以同愿意的人朝夕相伴?即便是还有数个八年,却也再难以找回当初的那一段最纯洁最美好的韶华了。”
如姑娘缄默良久,半晌扶着心口笑了下,“你这话说的真让人心酸,连我都忍不住开始难受了。”
云裳勾了勾唇角,忽而感到一阵腿软,跌坐在地上,惹得如姑娘一阵惊呼。慌忙上前,出于医者的习惯,她将手指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啊?”她讶异了一回,不怎么置信的看着她,“奇怪,我怎么觉得有一丝软绵的毒素在你的体内不断的涌动?”
“鬼崖谷的神医果然是很厉害啊,”云裳笑了下,轻轻收回自己的手臂,“不错,我的确是有毒在身。”
“是什么毒?我看看。”她还要再为她诊脉,却被她拒绝的轻柔推开,“不必,这是我和一个人的约定。单方面解约,是不是不太好。”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如姑娘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起初说你是怪人,真是便宜了你,我该说你是个不要命的怪人!我刚才试过了,你中的毒看起来若有若无,但实际上是很厉害的毒药啊。这毒……这毒……分明是唐门才有的!”
根据刚才的感觉如姑娘一阵见血的指了出来!
云裳还要说些什么。外头便是一阵嘈杂,一会儿旻言就奔了进来,顾不了那么许多将云裳从地上拖了起来,“小郡主,四少爷让您赶紧走,越远越好。”
“为什么?”云裳有点发蒙。
顾籽萄跟着进来,“因为九龙碑被盗,而现在的所有的矛头却都指向了你!你还傻呆在这里,还不赶紧走!”
听完她的解释,云裳反倒轻松了起来,就着旻言扶着自己的手站好,“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走了。”
“为什么?你不要命了!”顾籽萄第一个不愿意。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你们都想过没有,如果我这么跑了,你们要怎么办?我四哥要怎么办?”
“哼,算你还有几分良心,你最好乖乖的去和差役归案自首,不要拖累了大家。”帘拢一挑,楼云霓钻了进来,冷冷淡淡的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
顾籽萄柳眉倒竖,“楼云霓,你好歹是云裳的姐姐!”
“楼云钰更是我的弟弟。”她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云裳拦住了还要再继续反驳她的顾籽萄,“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出去,有你在,我也不觉得害怕。”
顾籽萄眼圈立马红了,“云裳……你这一出去,便是个死。”她说完又自己狠狠摇了摇头,又似乎是咬定了牙关似的狠心说道,“你放心去罢,我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最后那个死字,她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裳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捏了一捏,“云裳的身家性命,就拜托在你们身上了。”
楼云钰一张俊脸变作青白色,握着折扇的手,紧了又紧。
“云裳。”黄白橘看她们都面有戚色,说话也不在重点上,走上前来,“估计会被送到司正院里去审问,司正院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到了那里的人,多半会被屈打成招。”
听了他的话,云裳清浅一笑,如水的目光掠过站在自己四周神色各异的人,她们当中有的是自己的亲人,有的却比起亲人来更要让她觉得安心和不会背叛。
“我知道了,该怎么说,云裳自有分寸。”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现在忽然明白,自己从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错了,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心意和所想,结果反倒落进了他人的圈套。
即便没有人说明,也没有人告诉她具体细节,她仍然能够察觉到,这其实是个密谋已久的阴谋和陷阱,而她自己就是那个傻乎乎的一步一步走进去的猎物。
只是……她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猎物么?会呆呆的等着别人举起来刀斧向自己砍杀过来吗?
她的目光冷沉下去,半晌,她听见外面有人喧喝,“特奉陛下口谕,传楼氏郡主云裳进宫。”
被拖长的尾音似乎是一道催命符,震得众人浑身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