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她还让伙计们去游说富商捐款后,他才恍然发现,秦月瑶此举,似是真想替甘州那些灾民筹款了。
甘州重灾已有月余,这么久以来,京城里头那些腰缠万贯的达官显贵们,也没一个站出来愿意捐资的。
那些身在高位的人营营役役,只为谋权夺势,哪里会真正去顾百姓的死活?
这一点,那些本该为民请命的朝廷官员,还真比不上秦掌柜。
“要说菩萨心肠,那也该是眼下在甘州以身犯险,救助灾民们的将士和大夫们,我们躲在京城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只能这般尽点心意了,”秦月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们这般筹措,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想要灾民们得到救助,还得靠君家几百上千万两的借款。”
这也是她此番不愿与君家作对,想要主动促成征租之事的原因之一。
比起他们自己的小利,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甘州的灾情,不止是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若是这场雪灾朝廷未能及时妥善处理,大灾之下必然要催生大乱,到时候,大齐百姓们只怕都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惊蛰感慨道:“君家虽然家大业大,可要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财,想来也不容易,属下记得,从前君公子还是家主的时候,每每遇到户部借款,他都得亲自往各州调和,连个年都过不好。”
想起从前寒冬腊月跟着君修远各处奔走的日子,连他都觉得苦。
“对啊,户部借款可不是小数,君家这阵子该是有得好忙了!”秦月瑶听得这话,一拍脑门,扭头就要往外去。
她原还想着,跟君家开战的最好时机应该是在春征后,那时候朝廷还了借款,便也不用护着君家了。
可如今想想,眼下只怕才是最好的机会!
秦月瑶本是想回府去找君修远商量此事,出门来却正好遇到了乘车从护国寺回来的张德。
“妹子这么着急忙慌地是要去哪儿?”张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问了一句,也没等秦月瑶回答,转头伸手将车里的人扶了下来,“瞧瞧我给你把谁带来了?”
“虚真小师傅?你怎么来了?”秦月瑶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
“小僧是来还钱的,顺便来给秦施主辞行的。”虚真从怀里掏了个钱袋,递给秦月瑶。
秦月瑶目光从他的小光头落到了他手里提着的包袱上,也没去接钱袋,只把人往酒楼里迎:“小师傅这是打算去哪里?”
“小僧要去宁州的寒山寺挂单,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小僧原是想托请寺中弟子把钱送过来,今日正好在寺中遇到了张施主,便请了他带小僧过来,跟秦施主告别。”虚真见秦月瑶唤了活计上茶,从包袱里拿出了化缘用的小茶杯,双手捧着等秦月瑶给他道岔。
“不是才刚从西域回来吗?怎么又要去宁州了?”秦月瑶皱眉看着虚真乖巧喝茶的模样,拉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莫非又是你的师兄们觉得这个历练的机会不错,所以好意让给你了?”
当初虚真去西域的时候,就说那机会是他的师兄们好意让给他的。
那般一去千里,让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身上路,哪里是好心,分明是那些人不愿意去,故意坑他的。
要她说,护国寺里虚字辈的僧人里头,不止那妖僧虚弥,其他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的,这次是小僧自己请主持师兄让小僧离寺去外挂单的,”虚真双手拢着茶杯,摇了摇头,“虽然佛祖说心无挂碍,便无处染尘埃,可小僧修为尚浅,做不到如师傅和主持师兄那样身处红尘俗世,还可不沾片尘,所以想去寒山寺潜心修行。”
秦月瑶垂眸对上虚真那双清亮的眸子,默看了须臾,扬起唇角笑了:“我曾去过寒山寺,那里隐于山中,幽深清静,怀海主持也是个心怀佛法,慈悲渡世的高僧,小师傅去那里挂单修行,再合适不过了。”
她不止见过虚真在往生塔上彻夜为亡魂诵经超度,还曾在天照寺里看过虚真与各国高僧辩经。
比起护国寺里那些僧人,甚至是无相大师,她觉得虚真才是真正慈悲为怀的佛门中人。
护国寺建在京郊,又被奉为国寺,哪里是真正的清净修行之地?
“对了,我家李掌柜也打算回淮阳城去,这一路风雪加程,小师傅不防与他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李三全本在与崔二商量晚点出门宣传的事宜,听得秦月瑶这话,苦着脸抬头:“秦掌柜,真要我今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