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时,delilah才支撑着疲乏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起初困意尚未消退的几分钟内,她甚至一点也回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毕竟周遭的一切都如往常般平静,房间里根本找不到能够证明他曾来过这里的一丝痕迹。
但站起身准备向盥洗室走去时,下身的疼痛和双腿的酸软感却一同替del找回了记忆。而当她单手扶着墙面一步步挪到镜子前,映入眼帘的几乎被扯豁的睡裙领口、颈项处布满的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吻痕,也同样为她脑海里的那些无比羞耻的零碎片段作了佐证。
可harry的状态却再度令她对真相产生了怀疑——那晚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好像从未曾发生过。他仍然不肯开口同她说话,仍然会对她视若无睹,仍然会一脸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于是,心底里的无助和空虚又一次将delilah席卷。为了排挤掉这些可怕的消极情绪,她甚至将床头那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以打发时间,直到她再也看不进去哪怕一个字。
至少应该换一本书了,她想。
“……我可以从后面的书架里找一本书看吗?“
当del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如是发问时,她甚至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即使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惧怕些什么。
时间仿佛凝滞,唯有墙上挂钟的秒针仍在不知疲劳地发出细微的响动。她无比尴尬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开始暗暗腹诽自己这愚蠢的决定。
沉默片刻后,harry才边翻看着文件边给了她一个心不在焉且极其简短的回应:
“无所谓。”
接下来的几天,delilah都在试图从那些旧书里寻找到内心片刻的宁静。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做法确实有效。持续的阅读令她暂时忘记了时间白白流逝之于她的恐惧,她甚至创造了一个能够聊以自慰的理论——时间的推进并不可怕,反而应该是值得期待的。因为每过一天,她就会距离harry愿意听自己解释的那一天更近一些。
而且她意识到,自己与他其实都是非常需要时间的,他们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沉淀。
抱着这样的想法和态度,del很快便不再感到纠结和焦虑,即使他们之间还是平静得诡异。但是,这种诡异却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被不期然地打破。
那晚,delilah照常去他办公桌后面的书柜里找其他还没看过的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旁边还放着一杯冰块尚未彻底融化的威士忌,但他却不见踪影。
她绕过那张几乎铺满了各种文件和报纸的办公桌,打开高大书柜的玻璃门,俯下身子在其中搜寻着自己感兴趣的书。
del照例花费了几分钟时间从中挑出了几本书,而在站起身准备关上柜门的那一刻,玻璃面上的反光却引起了她的注意——侧后方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被恰到好处地倒映在眼前,而她好像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蜘蛛侠”字样。她感到心跳的频率倏忽间开始加快,下意识地回身看时,却彻底被映入眼帘的文字惊住:
“通过几场公寓区发生的火灾——尤其是麦迪逊大街的那场火灾来看,他可能不怕烟,甚至不那么怕火……”
“他的力量和速度超脱常人,但阈值尚不可知;蛛丝似乎是直接从体内射出(目前还没有在任何照片中发现有类似于发射器的装置),也许会有上限……”
“单纯用锐器很难致他重伤,因为他的愈合力似乎比普通人强很多;但他的紧身衣能被割破或划破,材质显然并不坚固……”
是的,屏幕上的内容通篇都是对蜘蛛侠的研究和分析。准确地说…是针对“怎么做才能杀死蜘蛛侠”这个问题展开的研究和分析。
而且,这一切显然都出自harry的手笔。
他的措辞简单冷静,但却能让人从字里行间中清晰地体会到他心底那烧得热烈的仇恨之火……
她做了个深呼吸,即刻将目光转移到桌上的那些报纸和文件上。果然不出所料,它们的主题别无其他,全部与那位城市英雄有关。
delilah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凉,她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怀揣着是怎样的心情一字一句地阅读、写出眼前这些文字的。
“……你在做什么?”
当harry带着回音的诘问毫无预兆地响起时,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恐惧,她甚至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怀中抱着的几本书也随之全部滑落到了地上。
del随即十分局促地弯下腰去拾那几本书,而后又胡乱地将它们重新抱在怀里。再直起身子时,她看到他一脸愤懑地站在门口处,左手提着两瓶威士忌,双肩正因为呼吸沉重而很明显地起伏着。
原来他去了酒窖。
“我只是来找书的,harry,”她鼓起勇气回望着他,而大脑里除却刚才看过的那些字句之外,几乎一片空白,“我……”
delilah的辩解还未结束,对方便扯开步子径直朝她走过来,同时再次开口:
“谁允许你到处乱看的?”
而面对他的质问,她却一时无从解释,只无言地呆站在原地,垂下眼帘避免同他发生任何眼神交集。直到她听见他将两只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瓶底同桌面碰撞出闷闷的声音。
讪讪抬眼时,他已站在距离她仅仅几步远的地方,沉甸甸的目光正凝固在她的脸上。
“……所以,你看过这些的感想如何?”harry脸色晦暗,脚下缓缓向她逼近,话里几乎不带着任何语气,“你知道究竟该用哪种方法才能成功地杀了他吗?”
“我…我不知道。”
del下意识紧了紧怀里的书,不断向后退着脚步,直到她感到自己的脚踝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椅腿——她退无可退了。
“你不是和他很熟悉吗?”他双眉紧蹙,站定在她面前怏怏地发问。而后又垂着眼眸无比仔细地观察着她此刻的表情,似乎决心要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毕竟他那多么次救过你的命,不是吗?”
“harry……”
然而还未及她继续说下去,对方便已不再留心去听,只颇为无奈地沉沉舒了口气。然后十分自然地绕过她的身体,坐回到她背后的那张办公椅上。
“我要工作了。”他淡淡地说,嗓音有些沙哑。
delilah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即刻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里。而刚刚走出不过三四步时,对方的声音却再度自她身后幽幽地响起。
“……明天公司的晚会,”他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极难说出口一般,迟疑片刻方才接着补充道,“我需要一个女伴。”
夜色已深,del却仍被繁复的心绪折磨得难以入眠。她不断地辗转反侧,同时不断地回想着几小时前在他的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文字。
毫无疑问,仇恨已经驱使了他,而更可怕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偏执——这种偏执让他不愿去明晰真相,或者说…对真相充耳不闻。她惧怕这种极端的偏执会将他吞没,会引他堕入幽暗的深渊。
可是,她该如何避免这一切呢?要知道的是,他现在甚至都不愿意同她多说哪怕一个字。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时间。她固然明白他们之间需要时间,但她也太害怕时间会让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远,会在不知不觉中助燃他心中的仇恨之火……
delilah紧了紧被子,强行将这种悲观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掉。是的,她需要信心。如果想要帮助他走出这个困境,她首先就必须得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她合上疲倦的双目,试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而视线重归黑暗的那一刻,她却后知后觉地忆起几小时前自己似乎答应了他某件事——
好像是…公司的晚会?
彼时她大脑里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慌忙地答应了他,而后又慌忙地离开。而讽刺的是,她甚至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个关于什么的晚会……
翌日,或许是由于连续多晚的睡眠不足,剧烈的头痛又开始折磨她。当delilah昏昏沉沉地吃过bernard准备好的午餐时,善良的老管家好心提醒:
“mr.osborn说他会在晚饭后从公司回来接你,小姐。”
于是,伴着隐隐的头疼,del几乎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挑一件合适的衣服。毕竟她在这方面缺少经验,印象里除却那次出了事故的嘉年华展览会之外,自己还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晚会。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中规中矩的深色连衣裙,她记得这还是高二那年为了返校日舞会买的。站在镜前自顾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比从前消瘦了不少。
晚饭过后,delilah便换好衣服坐在一层大厅的沙发上边看书边等他。但才读了屈指可数的几页,便听见汽车驶入院子的声音。
不多时,harry便穿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风尘仆仆地走进来。del随即放下手头那本书,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子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却同样无言,只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若有若无地朝她点了点头,又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跟在harry身后一路走出门去,才发现此时天色已然渐暗,等待的车正停在庭院中央。身前的那人走到车旁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侧过身替她打开了车门。
一路上,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他们简直就像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一样,各怀心事地并排而坐,不约而同将视线凝固在两侧车窗外的街景里,始终没有人选择开口打破沉默。
到达公司时,天色已彻底昏暗下来。透过车窗,delilah看到周围已铺好了红毯,形形色色的人正聚集在大厦门前相互交谈。她粗略地打量着每一张神采奕奕却无比陌生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她根本无法想象harry是如何日复一日地同这么多人交际、应酬的,但她知道他一定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思绪至此,她不由得回过头去看着他,却见对方那充斥着疑惑的目光正凝固在自己脸上。
del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该下车了。
他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略显疲惫地长舒了口气,随后便打开门下了车。她照例跟在他身后,然而双脚刚刚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铺天盖地的闪光灯便瞬间将她淹没。
这是delilah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此丝毫没来得及防备——频闪的强光刺痛了她的双目,不仅令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背影以及前方的一切,甚至引起了头部更大强度的阵痛。她于是不自觉地放缓脚步,抬起一只手臂以期挡住那些乱闪的灯光……
慌乱中,她似乎看见身前人像是顿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匆忙回首望了自己一眼。而下一秒,她便感到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牢牢地握在了一个宽大而温热的掌心里。
在记者们发出的一片嘈杂的快门声和对年轻企业家热情的呼唤声中,del隐隐约约地听见他提醒自己:
“跟紧我。”
harry紧牵着她的一只手,引着她侧过身子并且紧紧贴在自己身后,以便尽最大可能用他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的。
一路随着他步入大门之后,周遭喧闹的声音和交错的光线才渐渐熄灭。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环顾四周,见此时宽阔而华丽的大厅里来宾还尚且不多,也如门口的那些人般各自聚成一团交流着。
然而当delilah还将视线游离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之间时,执着自己的那只手却戛然间有些不自然地松开。
她不由得回过神来望向身边那人。
“……跟在我身边,”harry喉结微动,看向她的眼神显然有些闪躲,话里却照常不带着任何语气,“别到处乱跑。”
del点点头。
很快,大厅里其余的人便都意识到他们的到场,一个接一个地堆着满脸笑意朝他们走来寒暄问候。面前衣着靓丽却素未相识的人如走马灯般换了又换,delilah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同他们握手、做自我介绍,并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harry与他们谈着她听不太懂的话。
但她注意到,他们的话里大多都含有几个共同的关键词:核融合、氚元素以及dr.octavius。这都是她曾在peter家听harry提起过的,据他所说是oscorp新项目的核心,所以她猜这场晚会一定与这个项目有关——而接下来她所亲见的也证实了这个推测。
来宾数量开始肉眼可见地大幅增多,门外那些侃侃而谈的人也都络绎不绝地进入大厅,周围的交流声和欢笑声越来越纷乱。harry终于结束了同最后一个凑上来的青年男子的对话,带着她穿过人群朝中心处走去,却被身后一声呼唤止住了脚步。
“mr.osborn!”
del循声回首,见一对中年男女正面带微笑朝他们缓步行来。两个人衣着朴素,并不像其他来客那般打扮惹眼,甚至在众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边那人随即发出几声爽朗的笑,也迈开步子朝那两人走过去,她于是也紧随其后。
“我就猜到是你们,”harry笑盈盈地站定在两人面前,轮流同他们握手,“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多期待明天的最终实践,otto。”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大家不断提起的那个大名鼎鼎的dr.octavius,那么想必此刻他身边这位大概就是他的妻子——不得不说的是,delilah对这位科学家的真面目感到有些惊诧,但立刻又觉得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
是的,他看起来与在场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当然不足为奇,这也许就是生意人和科学家之间的不同吧。
“不瞒你说,”高挑优雅的中年女人不禁莞尔一笑,率先开口,“我身边这人简直为它彻夜难眠。”
harry将双手抱在胸前,显然对接下来将要展开的一切都信心十足,“毕竟今年的诺贝尔奖一定属于他,对吧?”
“你知道的,”otto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并不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言及的世界级奖项有多么渴求,“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拿奖,harry。”
然而还未及身旁人继续开口,del便注意到otto扬起半边眉毛,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悄无声息地从她脸上掠过,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做介绍。
“晚上好,dr.octavius、mrs.octavius,”她颇有些局促地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同夫妻两人问候,“delilahlindsay,很荣幸认识你们……”
不知为何,握住科学家的手的那几秒,del竟发自内心地感到有些许畏怯——大概是因为目光交错时,对方深棕色双眸里流露出的那种甚至有点骇人的极度冷静。总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delilah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但面前的两人显然还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比如她的身份,或者她此刻为什么站在这里之类的。
可是,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要知道她既不是这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准确地说,自己和身边那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同面前这两人的关系不大一样。
于是场面一度僵住,del悄悄侧目望向harry,见对方的反应竟也同样错愕——也许,他也无从定义现在他们之间这种诡异的关系吧。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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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
(/ω\)我来啦!分成两部分~
接下来的部分一会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