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少年是燕城有名的黑二代,青南路的扛把子,因为他,信中附近的混混寸草不生。他总是一身煞神般的打扮,面露懒散戾色,从头到脚都写着“我不是好人”,但偏偏在许啄面前,他总是显得意外的纯情。
贺执眨巴着被烧得越发水润的眼睛,就差嘤嘤出声。
“给我唱首歌吧,唱首歌就睡着了。”
而许啄竟然颇有定力地摇了摇头:“我唱歌不好听。”
贺执委屈地把被子蒙到了头上,看起来要窒息自尽。
但他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本来等着许啄软下心肠给他哼歌,但却没想到只听见了少年离开的动静。
“……”
贺执憋了一会儿郁闷地把被子掀开,一眼看见了拿着根长笛走回来的许啄。
长笛。
上次在行素不慎喝醉了之后,许啄说完自己小时候喜欢长笛便掏了根八竿子打不着的竖笛出来,还跑调了。
贺执一脸茫然:“园园,你这都从哪变出来的?”
许啄坐回床边,伸手把被角掖到了他的下巴根,十指按上管身,动作熟练地将镀银的长笛举到了唇边。
他吹了一曲《摇篮曲》,又吹了一曲《伦敦德里小调》。
一个调也没跑,非常好听。
贺执伸出手鼓了鼓掌:“好!”
许啄又把他的手塞回去了。
贺执笑吟吟地由着他动作,只在许啄掖好被子要收回手的一刻忽然问他:“园园,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是从宛城开始,他便时不时陷入怅惘的低落情绪之中。
许啄的手指顿了顿,掩饰性地重新摸上光亮的琴身,但他很诚实:“一点点。”
贺执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贺执也没办法让你开心起来吗?”
许啄歪着头看他,笑着说:“一部分。”
“好吧,”贺执瘪了瘪嘴,“我想抱抱你,可我感冒了。”
又来这招。
许啄把长笛放到床头柜上,起身坐到床沿,就势躺下来钻进了滚烫的被窝。
他说:“我吃过板蓝根了,我不怕。”
感冒药易乏的副作用漫上来了,贺执笑了一声,疲倦地闭上眼睛,还在执着地伸手把许啄拉进怀里。
就算没有发烧也好,贺执的怀抱总是这样暖洋洋的,永远都像是刚刚晒过大太阳的棉被,裹得人严严实实的。
许啄听着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良久,轻声道:“林宵白说,你是宛城人。”
贺执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许啄眨了眨眼:“为什么?”
“我妈听人说,我爸他在宛城待过好几年,好像老家就是那里的人。”
具体就在他死之前的那几年,他离开了贺妗,回到宛城,在那里重新娶妻生子,最后带回来了一个不过六个月大的小儿子。但这个人或许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短命鬼,前脚刚把孩子送进福利院,后脚就死了。
贺执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许啄轻手轻脚地向后退了退,但却被这个人在潜意识中再次收紧手臂搂得紧了些。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拍着贺执的后背哄他入睡,几乎自言自语地问道:“如果那个小儿子拿走了一切原该属于你的东西,有天又真的恬不知耻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愿意喜欢他吗?”
少年的呼吸匀长,业已坠入甜蜜梦乡。
“……”
许啄闭了闭眼睛,收回手臂,从贺执已经失去力气的怀中退了出来。
他几乎有些腿软地无声跌坐在床边,手指几番颤抖,最后还是紧了紧掌心,狠下心般拉开了贺执的床头柜。
第一次住在这里,许啄早上被林宵白拍门吵醒,洗漱完毕回来整理床铺的时候裤腿勾到了床头柜的拉手,一走动便不小心往外拉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