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回答他,许啄把橘子一瓣一瓣剥开,很平静地自问自答:“因为一旦发生车祸,那是生死所能承受的撞击临界线。”
“小啄……”
许啄抬起头,目光安宁得如同两汪静水:“但是这个生与死的区别和一般人的想象不太一样,实际上其实是死,和生不如死。”
经历过惨重车祸的人,可能会失去健全的四肢,可能更换人造颅骨一辈子低智,代价有很多很多种,其中也包括许偲这么多年来受过的所有伤害。
许啄看着哑口无言的秦太太,笑了一下:“我是许家的养子,这个家里本没有我说话的份,但是我却不得不提醒您,正是因为这个家只有许偲一个儿子,所以未来许家的事业究竟会交到谁的手上,应该是很明显的吧。”
秦家为了可以让继承人顺利归国,甚至不惜再次掀起几年前将将掩好的烂疮,但他们谁又能保证,这个粉饰出来的太平可以延续多久。
许暨安不会永远坐在那个位子上。
秦太太的脸色一片煞白。
梁妍还在窗边摆弄着她的鲜花,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但是刚才许啄回来之前,她可没有现在这么悠闲。
“小啄,”冀太太忍不住僵着笑意插嘴,“你小叔不止说过一次了,你也是这个家重要的一份子,你这么说话,你叔叔婶婶可要伤心的。”
“您说得对,”许啄轻笑了一下,“但是其实都一样吧,毕竟我和小偲都不喜欢秦远哥哥。”
秦太太再也受不了这番毫无掩饰的咄咄逼人,难堪地拿起衣服站了起来。
许啄把橘子皮扔进桌上精致的水晶烟灰缸,抬起头,笑着给了她最后一击:“许家只有许偲,但是秦家不只有秦远,您说是吧?”
“许啄!”
秦峥睁开眼睛,视线冰冷地看向他。
还是这种态度比较好,他们之间除了针锋相对和陌生之外不应该有任何别的关系。
许啄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们走吧,小峥。”秦太太闭了闭眼,端着最后的自尊与气质,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都不用亲妈提,冀晨早就如坐针毡了,秦峥还没动,他已经飞快地窜出了许啄家这天杀的巨大客厅。
可秦峥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冀太太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小峥……”
秦峥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许啄面前,弯下腰,俯身凑在了他的耳边。
有那么一刻,许啄觉得,秦峥估计恨得想把他的耳朵咬下来。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离开了。
大门被甩上了,只剩下主人的客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许啄两分钟结束战斗,起身准备回屋。
“小啄。”梁妍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许啄回过头,很安静地看着她。
梁妍不喜欢许啄,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她其实打心眼里有些害怕许啄。
这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眼睛漆黑明亮,很漂亮,可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就像一对漩涡或是什么深渊,让人止不住地想要远离。
许啄是个什么都不怕的疯子,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住在这个家里的,有哪个不疯。
“昨晚,我们和秦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梁妍放下花剪,声音很轻。
席上如往常一样,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笑着交流当季的首饰,但行到中途,秦父却忽然佯作无意地说道:“暨安啊,这几年我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了,秦峥那孩子也不争气,天天在学校里给我惹麻烦。倒是国外那个,最近学了很多为人处世,我看着,虽然远远不如你们家的两个孩子,倒还能勉勉强强比他弟弟强上一点。”
当时的场面静得就如今天一样,梁妍的脸色骤然惨白,而许暨安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也不过是笑了笑,握起酒盏与好友碰杯,无比自然地换了其他的话题。
梁妍难受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你小叔,他太软弱了。”
各自心怀鬼胎的饭局一结束,梁妍在回来的车上就和许暨安吵了起来。
她可以接受他们继续与秦家和平相处,但她受不了秦远就这么回来——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收到一丁点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