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计划
你想攻燕州城?
五郎看兰时言之凿凿, 愿意同她赌这一回。
“那便按你说的做。”
五郎提了笔重拟了一份奏表,兰时拄着拐, 不错眼地盯着他不说, 还在一旁指手画脚,“五哥,你写得复杂华丽些, 最好是骈四俪六那一款, 看得人眼花缭乱,等这奏表一到京城, 文官们都去研究你这奏表的可取之处,能忘了北境这些事。”
兰时也不算信口开河,朝中遍地是文臣, 仅有几个得力的武将,还分散大凉四方边境了。
武将朝中无人,所以缺衣少食,爹不疼娘不爱的。
再有功勋也得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被看得见,才会一直被感念, 也才有好处拿。
四散下去就得下点儿别的功夫, 让人印象深刻。
“试想一下,一封奏报,比朝中文官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还文采华美些,是不是足够让他们无地自动?”
歪理邪说,五郎轻飘飘瞥兰时一眼,本想拒绝, 架不住小姑娘才挨过他的罚还能心无芥蒂地同他央求。
到底还是照着兰时的要求去做了。
五郎搁笔后, 兰时举起那篇奏报, 吹干了上头的墨迹,眼神从每一个字上划过,忍不住感叹,这字体,赏心悦目。
兰时顺势从怀中掏出一沓图纸来,“五哥,前头的事,我想法子扛起来,你若是得空,帮我把这些誊一遍,集结成册吧。”
兰时在京城没能推出去的拳谱腿谱,她也没放弃,一路揣到北境来了。
五郎也不推辞,当即接过来,一张张看下去,行拳踢腿,皆是女子图像,能够推己及人,想到女子皆可练些拳脚强身,这很好。
五郎心底是欣慰的,姑母在京中教养兰时,也是花了大心思了。
若是当初跟在北境,未必能有今日这般。
这也算当初那所有的不平事中仅有的安慰了。
五郎不喜太子殿下的又一重原因,便是自家疼都疼不过来的幼妹,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
一家子本就死别,后又生离,整装时才听闻休战,一休便是二十年,前番北境军中的努力,都白费了。
卫国公府家破人亡,更像个笑话。
兰时出现在北境那一刻,五郎狠狠松了口气来着,终于不用担心与皇室再结姻亲,北境军该何去何从,他家那么好的姜兰时,萧褚胤不配。
才高兴没多久,太子殿下取消甄选的消息比长了腿的跑得还快,五郎都怀疑,这榜也不是昭告天下了,而是全悬在北境了。
五郎当时便是一声冷笑,皇榜又如何,在北境,他不想让兰时知道的事,兰时就能永远被蒙在鼓里。
太子殿下,既有能耐,那便好好亮一亮。
五郎眼底晦暗,面色阴沉,这即便貌比潘安,神色不虞时,也难让人敢上前搭话,兰时朝和尚使了个眼色,和尚顺从地将兰时扶了出去。
才出大帐,兰时便将手里的拐杖往和尚小腿上招呼,和尚不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疼得他当即嘶了一声。
“你怎么不躲?”兰时攥着拐杖,颇有些手足无措,反观迅速恢复平静的和尚,好似兰时才是那个被伤害的。
“施主挨打时,贫僧袖手旁观,今日全当还上施主了。”
和尚双手合十,说得谦卑恭谨。
“你这出家人,算盘打得还真精,这就想两厢抵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兰时重新将拐杖敦到地上,架好。
“说说,你出家前,在家时,你家里人是怎么节制监司官的?”
她可都打探清楚了,同样都是驻军,东南路本就富庶按下不提,岭南原本应当是荒芜之地,可人家硬气地很,从未同朝廷张过嘴。
生财的法子得因地制宜,那官员品性总该大差不差吧。
大凉幅员辽阔,改府兵为募兵,那长期驻军的三条漏网之鱼,经过朝廷的层层盘算,每一路都设立了四位监司官。
分别称为帅、漕、宪、仓,分管兵工、财赋、司法和民间救恤1。
一作监司,二来制衡,方便朝廷时时掌控驻军动向。
旁的都好说,“只是这转运使,经费储积,接经他手,北境军中才有几个钱,怎样才能从他手里薅几个钱出来?”
兰时想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了典当嫁妆这么一个杯水车薪的法子。
和尚直奔中心,“你想攻燕州城?”
北境军过得紧巴,但目前也没什么需要大量银钱的地方,除非,开战!
眼下最可能开战的,可不就是燕州。
“你小点儿声,我还没琢磨好呢!”兰时扭头盯了主帐一会儿,确定没人出来,扯着和尚往自己帐子的方向走。
兰时的袖刀抵在和尚脖子上,比太子殿下的飞羽卫还像个暗卫,“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实话说,我却是要攻燕州城,但得无后顾之忧地去,若
', ' ')('是不能一鼓作气,那还不如按兵不动。”
这个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军饷粮草。
“道理贫僧都懂,可北境与岭南情形不同,岭南的办法,北境学不来。”和尚往另一侧歪了歪头,兰时的刀随着他的动作往他跟前挪了一寸,和尚彻底动不了了,歪着脑袋听凭处置。
“学不来么?”
兰时的目光落到自己手钏那小小的花押上,“那,就试试姜兰时的法子吧。”
和尚闭了闭眼,明知徒劳,还是说道:“施主不必同贫僧这般不见外的,贫僧终究是外人,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听。”
兰时收了袖刀,温良无害,“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分什么内外,高僧修佛,菩萨心肠,事成之前肯定会守口如瓶的,对吗?”
出尘的高僧默默盘了自己的胜算,能屈能伸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没听到。”
兰时拄拐回帐,捻了捻腕上的手钏,“殿下,如今得铤而走险了,胜了这一遭,你将我大卸八块都成。”
太子殿下与陛下陈清了厉害,转头出宫去了樊楼,二楼僻静临江一处雅座,是早已恭候多时的苏岐鸣,她是被飞羽卫拎过来的,想走也走不得。
太子殿下没功夫跟她兜圈子,“只一件事,你查到多少查到什么,与孤交个底。”
苏岐鸣踌躇,不知该不该给。
“孤也查到一些,本想慢慢清查慢慢算,可现在来不及了,北境不太平了,兰时的脾气,她必定不能等,在朝中的这些蛀虫,孤不能等万全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若是突厥与京中再连上线,那兰时在北境,危险地很。
苏岐鸣跪地,“回禀殿下,臣能力有限,只查到一层皮,但最终渔翁得利,得的是哪一家,臣始终不得而知。”
北境奏报的事,她亦有耳闻,便知会有这一遭,自袖中掏出数封信件,呈给太子。
“这些是曾经侥幸逃出府时,我贴身收着的,祖父的信件。有一个人,我始终不知他是谁。”
太子殿下接过,一目十行,心沉下去。
苏岐鸣不知是因为她从未接触过,太子殿下却不可能不识得。
“孤知晓了。”
太子殿下收好那叠信件,“余下的事,交给孤,你便莫要再插手了,孤会还苏尚书清白,你若牵涉其中,可能要折在这件事上了。”
太子殿下不是危言耸听,得亏苏岐鸣许多事都并不清楚,才能平安至今。
他说得严重,苏岐鸣也没等闲视之,郑重应下,等她踏出樊楼时,已经下起了雨,此时的雨,已经开始刺骨了,她不曾预料变天如此快,什么都没预备,站在樊楼招牌底下,看着过往行人匆匆,雨势愈大,水汽返上来,眼前景物都变得灰蒙蒙地瞧不真切。
再一抬头,头顶不知何时被撑上了一把伞,伞的另一边,是身型高大的沈初霁。
应当是才下值,身上的官袍都还没换下来,还许是走得急,衣袍下摆和官靴已经完全被打湿,还执意将伞往她头上推。
风月场里的常客,示好却如此笨拙。
苏岐鸣把伞推过去一半,此情此景,倒是没法拒人于千里,“一起走吧,今日去慈济院吃锅子,你,要来吗?”
沈初霁笑容遮不住,“走走走!我府上还有好酒,我这就着人去取。”
“算了吧,常娘子是做饮子的,你这是在打她的脸吗?”
沈初霁连忙呸呸呸,“怪我怪我,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二人相携,在雨幕中远去,太子殿下这才放下车帘转头回宫去,“真是碍眼!”
常保燃着了香,祛马车里的潮气,顺着太子殿下的话头宽慰他,“殿下宽心,娘子定会回京来过年的。”
定会回京?
连他都不能言准的事,“你倒是会看。”
太子殿下看谁都不耐,没准如今陛下在跟前都得被刺上两句。
常保轻缓地扇了扇小香炉里飘出来的香,“殿下,娘子就是惦着您的,您看这香,都是娘子临行前制好的,娘子哪儿会在旁人身上费这个功夫。”
太子殿下听了这话面色才稍好些,手掌悬在香炉上方,虚虚拢着那香气,心底念道:剩下的事,初一哥哥替你摆平,不论是谁,都不足以成为姜家阿宛的阻碍。
作者有话说:
1参考《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感恩钱穆钱老
今天也写开心了,明天争取早一点儿,谢谢看文的大宝贝们,比心比心比心感谢在2022-11-25 23:48:36~2022-11-26 23: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蒹葭呀 10瓶;偏见是可怜的枷锁 5瓶;56982490、烦呐啊喂滴小修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揭开
当天夜里,一辆乌篷小车悄悄从北境军
', ' ')('小官城出发
当天夜里, 一辆乌篷小车悄悄从北境军小官城出发,轻车简从进了宛城。
“宛城你也走过了, 你觉得如何?”兰时这一身伤还未好透, 坐也坐不得,只能趴在位子上。
她戳了戳身旁的萧宝圆。
萧宝圆对着颗脸盘大的夜明珠,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丝毫没有察觉兰时的动作。
兰时对着她, 轻轻说了句:“萧宝圆,地下有钱。”
“哪儿哪儿?”
萧宝圆算盘不拨了, 账也不对了,扎着脑袋在车座底下的软垫上寻兰时嘴里提到的钱。
“起来起来,我是问你, 你这两日也摸清楚北境的情形了,如今北境这财力,你觉得如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