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猛地涌起一阵又一阵晕眩,安凌华无意识攥紧被角,思绪一片空白。
“但是这三个字应该我问你才对!”苏瑾脸上骤然扭曲一瞬,咬牙切齿,“你、是、谁?”
“我……”安凌华嚅嗫着唇,哑口无言。
“说不出来了吧?心虚了吧?那我来替你回答!”苏瑾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眸中尽显狠厉之色,“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下贱东西,你以为修看上了你什么?真瞧上了你这个人?别犯蠢了,说到底只是和我神似的一双眼睛罢了,哦,还有相似的背影,把话讲白了,你就是我的一个替代品,仅此而已!”
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犹如成千上万根尖利的刺,猝不及防刺伤了安凌华浑身所有神经……
“哼!你还好意思露出这副表情?”强烈的不甘让苏瑾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态度愈发咄咄逼人,“其实说替代品还真委屈了这个词!”
他猛地俯过身一把便揪起了安凌华头发,“你怎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再看看我,你哪怕是个替代品,也是个残次级别的!”
苏瑾越说眼底越红,那里面溢满浓浓的嫉妒和恨意,出口更显尖酸刻薄,“满身痕迹还都带着血呢?修怕是折磨过你不少回了吧?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吗?因为就算长得再像假的就是假的,是个让人恶心唾弃的赝品,你在他眼里看来连只畜生都不如!”
被慕容修一通折磨,安凌华根本无力挣扎,生疼的头皮也早已麻木到没了知觉,垂下沉重的眼帘,长睫掩去了他呆滞无神的瞳孔。
任由苏瑾狠狠揪着头发,他紧抿着苍白干燥的唇瓣,不声亦不响。
还能说什么?在这一刻他恍然大悟,一直以来的不明白恍然大悟的明明白白,原来……原来只是一双眼有幸入了慕容修的眼。
而这一双眼,还是别人的替代品。
残次的替代品。
因为是假的,所以要极尽折磨。
偶尔兴起的温柔,令他不自觉沉溺无力抗拒的温柔对待也是假的,不是给他的。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心底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失,痛得喘不过气,安凌华习惯性的想要蜷缩起身体好减轻那莫名而至的痛楚,揪住发丝的手却毫无要放开的迹象。
突然发现,他居然没有任何立场怪怨慕容修。
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提及过他的眼睛是如何漂亮,从不做丁点掩饰。
是他不仅瞎了眼,还……瞎了心。
“怎么?这样就伤心欲绝了?”苏瑾看着安凌华失魂落魄的模样,神情狰狞。
他蓦地收回手,却愣是趁机揪下了一大把头发,而后嫌恶的甩了甩,“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你难道还盼着修会喜欢上你不成?别痴心妄想了!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不知廉耻!”
语毕,似乎顾虑着时间问题,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卧室,临走却还不忘冷嗤道:“我要是你就趁着夜深人静跳江自尽一了百了,残次的替代品压根就没有存在于这世上的必要!”
安凌华狼狈的仰头靠在床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整个人半响都做不出反应,涣散的瞳孔逐渐趋于空洞。
苏瑾临走前所说的话在脑海里不停盘旋回荡,久久挥之不去……
残次的替代品,没有……存在的必要吗?
慕容修的妈妈说,他是第二个下流货色……
竹苓他们也说,他是个卑贱的东西……
垂在床沿的指尖一颤,他微红的眼底倏然染上大片墨色,不断在其中汹涌翻腾。
动作僵滞的下了床,安凌华恍惚迟钝的将自己穿戴整齐,摇摇晃晃走向门外。
放佛已经感觉不到痛,他麻木的走完最后一节楼梯,木质扶手的冰凉触感沁入掌心,似乎一直冷到了心底。
空荡清冷的客厅里,只有沙发边亮着一盏昏黄台灯,萧旭正歪倒在上面打瞌睡。
余下几人皆不见踪影,包括慕容修。
轻轻打开大门,一阵刺骨冷风扑面而来,安凌华不做犹豫,反手带上了门,步履踉跄的往外走。
院中那片木槿花田不复存在。
不自觉驻足片刻,他放眼望向远处江边的阑珊灯火,喃喃自语,“好远……天,应该快亮了……”
“我帮您……如何?”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时远时近,飘飘渺渺,尾音拉得格外绵长,也不甚清晰明朗,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又像是来自脑海深处。
安凌华低之又低的道了句好,继而缓缓阖上了眼帘。
凛冽寒风咆哮,连绵江水拍岸,掀起浪花层叠。
待睁眼,他已然站立在江边,周遭景物影影绰绰,霓虹灯的瑰丽灯火犹如被泼上一片浓稠黑暗,掩盖了辉煌。
江面水势湍急,波涛汹涌。
安凌华垂眸,指尖再次无意识颤了颤,空洞涣散的瞳孔内黯淡无光,只余无尽翻腾的点点墨色,他像没有了自我,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动着做出一举一动。
恨,无时无刻不在恨。
慕容修叫他尝尽了苦楚,亲手把他推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无力,绝望,挣扎,恐惧……如影随形。
禁锢余生自由的枷锁,唯有死亡才能换来解脱。
那就……这么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