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渺渺再度凑近。应该是之前就被人撕过,所以那是一篇以陈悦为第一人称的文章并不完整,但以行文风格来看,被撕掉的部分肯定也是声泪俱下的控诉,求苍天开眼给她们孤儿寡母留条生路,拆迁后就算不能分到房子,把赔偿金按合同里的比例给她们也行。
戚渺渺眉头一皱,觉得这个词用的微妙。再往下看,陈悦解释自己当初迁户口的原因,她背井离乡和一个杭城男人结婚,本以为收获了爱情,却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毫无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感,是个丧尽天良的骗——
戚渺渺鼻尖都要戳上告示牌了,指腹在撕掉的地方轻轻擦拭,依旧没能分辨出此中的词句。
她于是把告示牌上其他新公告也掀下来,企图找到这篇文章完整的版本。她一无所获,观察她的古怪举止良久的活动中心工作人员也在这时候上前,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戚渺渺尴尬,道歉着把自己手里的公告交还给她。工作人员扭头就要走,她迟疑地抓住那人的胳膊,欲言又止地问这对夫妻感情如何。
戚渺渺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是贵妇那一挂,街道的工作人员原本不想和她多接触,但一听她问的是邻里八卦,态度都好了不少。
“你说哑巴陈悦啊。她那个丈夫有和没有一个样,我见她在这儿扫了十多年大街,从来没见过她丈夫。她那儿子五官长开前,我们都以为那孩子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的。”
戚渺渺还想再问,但对方言语中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刻薄,说出来的话有失偏颇,也没有因为陈悦已经离世就放尊重。同为女性,戚渺渺听到这儿只为陈悦唏嘘难过,都没和那人客套就直接离去。
她不急着回去,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哒一哒,很缓很慢。
她已经不再是十多年前不谙世故的娇小姐,意识到陈栖叶父的母并没有像陈望同自己说的那样相敬如宾不离不弃,她并不觉得自己被欺骗,而是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人看似相敬如宾,其实早已貌合神离。
她也知道陈悦不识字,陈望之前也依稀和自己提过,为了拿到拆迁款,他可是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方式都尝试了,这篇文章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以陈悦的口吻写的,然后在各处张贴给街道办的人施压。
陈望是个潇洒自如的人,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目光看法,只是戚渺渺还是疑惑,一个人得多洒脱,才会用如此贬低的口吻描述自己,像是从肉体跳脱出来审视困在躯壳中的灵魂。
戚渺渺又深吸了一口气,陈望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自从上次邀人到家中做客后,就再也没见过陈望了。
而陈望的儿子和他只有三分像。上车后,她坐在副驾驶问后面的陈栖叶最近为什么联系不上他父亲,陈栖叶也不知道陈望去了哪儿。
“陈——嗯,我父亲就这个性子,神出鬼没的。”陈栖叶自顾自地点点头,正开车的秦戈岔开话题,很快就和母亲聊起了婚礼。
秦戈将车开到潭州机场,他和陈栖叶明天一早的飞机,今天就先住在附近的酒店。戚渺渺跟着下车。她还是没有勇气握方向盘,自己把车开回去,而是去旁边打出租。上出租车后她把车窗摇下来,陈栖叶规矩又拘束地站在离戚渺渺一车门距离的地方,给她的感觉不像儿子的男朋友,而是陪少爷出行的玩伴。
“注意安全。”戚渺渺态度冷淡,像个挑剔又讲究的婆婆,不反对也不祝福这段恋情,静待时间给出答案。
“到了新环境,更要好好保护自己。”她说这话时注视的人是陈栖叶,而不是过几天就回来的秦戈。陈栖叶努力点头,秦戈要摸他的手,他反而不自觉地把手缩到了身后。
戚渺渺低眸,注意到陈栖叶的小动作,嘴角很轻微地弯了一下,摇上窗户,在儿子的挥手告别和陈栖叶的眼神目送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