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秦戈贬低他的祖国,而是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要求他自主思考和抉择,尊重他人的独立人格,当他的代入对象是陈栖叶,他越来越不能接受秦戈对陈栖叶生活的过多干涉。
“但这就是生活。”陈栖叶也开始说俄语。换了一种语言后,他的表达明显流畅了很多,也能更客观公正的看待自己。
陈栖叶说:“两个人要想长久生活在一起,就不可能保留全部的个性。”
“然后你们的故事高开低走,越来越没劲。”托尔斯泰打了个哈欠。不知从哪个情节开始,他就觉得无趣,对后续不再有期待,越听心里越堵得慌,到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对陈栖叶不满道:“这个故事的走向真糟糕。”
若叙述者不是陈栖叶,托尔斯泰恐怕早已把这本书合上了。这个故事有引人入胜的开头,涉及两代人的恩怨纠葛和爱恨情仇,以及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冲突矛盾。这个故事本应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这个故事越来越闷钝,连原本个性鲜明的两位主人公都有了不讨喜的嫌疑。
但陈栖叶并没有被托尔斯泰的控诉撼动。还是那么淡然,他说:“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编凑的故事啊。”
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他说,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八年前。
第76章alwaysandalways
托尔斯泰的深呼吸如同一声长叹的气。他平复心境,请陈栖叶继续说下去。
他用的是中文,陈栖叶便也说回中文。母语比故事本身更长久地贯穿回忆的始终。
“我们看了不少电影。”陈栖叶指得是那套首都城的公寓。除了《西伯利亚的理发师》里的主人公和托尔斯泰同名,还有一部电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里里的女主人公温莎公爵夫人腕上的手链也让他觉得眼熟。陈栖叶暂停想仔细分辨,秦戈按下播放键,说那条手链现在在戚渺渺手里。
他们正在看的电影叫《倾国之恋》。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放弃王位只为能和心爱的女人永远在一起,也就是那位温莎公爵夫人。
“我记不太清了……但印象中,里面有句台词是‘我们从此生死相依,alwaysandalways’。”陈栖叶语速缓慢,借着呼吸舒展腰背的肌肉,伸手想要握住桌上的酒瓶,却不小心将瓶子碰到。
好在那里面已经空了。玻璃瓶与木桌板的接触声沉闷,厚重的瓶面倒映出模糊的室内景象,然后极为缓慢地晃动,再晃动,破碎在地面上。
“啪——!”
玻璃炸开的声音清脆到两人都打了个激灵。他们错愕地四目相视,都以为对方会将如此优哉游哉的瓶子接住,他们反而全都无动于衷地目睹它坠落。
片刻的沉寂后,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慌忙四顾寻找打扫狼藉的物件。陈栖叶用扫帚扫去大块的碎玻璃,托尔斯泰再用吸尘器清理地面,整个过程只有机械工作声,两人的沉默不语不影响他们配合得亲密无间。
然后他们重新面对面。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连姿势都差不多,唯一的变化是少了个空酒瓶,和流失的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