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你就别操心了。”秦戈的表情一言难尽,想就这么打发掉陈栖叶。但江知书没因为秦戈毕业了就给他面子,毒舌道,“678分能投北京哪所985呀?我看啊,还是填浙大农学提前批还是稳的,反正你没什么远大志向,毕业后回潭州种地,挺好的。”
秦戈两眼往上翻:“……”
陈栖叶比秦戈揪心。怪不得秦戈明明拿到THU的三位一体名额,招生办却没给他打电话,这个分数实在是分数太低了。陈栖叶一时想不起秦戈能报考什么学校,江知书有些刻意地叹气道:“你要是和港大签约,今年的光荣榜上的第一就是你的名字。”
陈栖叶茫然,扭头看向秦戈,用眼神询问秦戈给自己的说辞是落选。秦戈支吾了,江知书一笑,他老了,年轻人不听他的老人言肯定会吃亏,但年轻人要是听之任之,又算什么年轻人呢。
所以他选了种更温和的方式,用一种明知故问地语气提点陈栖叶:“你填报志愿时都想着跟他商量,他可什么事都自己做主。”
电梯门在“叮——”的一声后开启,江知书先行离去,留陈栖叶在里面愣神。如果那时候的陈栖叶态度再强硬些,他一定会问秦戈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不是委婉别扭的人,之前怀疑秦戈没那么喜欢自己了,他也没憋着,而是爬到他床前直白地询问。
“但我那天突然就问不出口了。”八年以后,当陈栖叶在摩尔曼斯克的木屋别墅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八年前在潭州的一切。
他对酒精的喜爱浓烈,酗酒的模样像个土生土长的斯拉夫人,使得说话的语气都略显夸张,情绪越来越激动。他说自己当然信任秦戈,就像秦戈信任他,可他当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念想居然无关信任,而是陈悦的靶向药物需要秦戈母亲帮忙才能拿到合适的价位。
陈栖叶告诉托尔斯泰,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那一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秦戈之间有了缝隙。
尽管那道缝隙很小,很细,近距离观察都难以察觉,但它一直存在。
它或许在高考前、在放烟花的夜晚、在从教学楼回寝室的路上、在两人隔着窗户相视的第一天就存在,但那时候他们所处的校园环境一成不变,有无数树梢的红柿和枝头的明月将其掩盖。
而现在,高考结束了。
大人们常激励孩子,说高考后你就解放了。陈栖叶对这种说辞从未产生过怀疑,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发现高考后人获得的不是自由,而是背负更多现实的枷锁。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发问,至于秦戈,他当时很有可能都没意识到,他其实是很享受我在他面前这样,享受这种……支配和占有。”陈栖叶仰头灌了一大口,另一只手先是卡住自己脖子,然后往下揉,在胸膛的位置滑动,像是在回忆秦戈最喜欢的那些小动作。志愿填报结束后秦戈撮合创新班其他尖子生搞了个暑期补习班,找了几个人在温中高一新生来校报道那日在校门口给家长发传单,招生对象为温中新高一学生,教学科目涵盖语数英物化生。
这个大标题为“咕咕咕教育暑期招生”的暑期项目看名字特别不靠谱,但授课团队绝对硬核。团队里的所有学生都拿过竞赛奖项,有参加自主招生和三位一体的经验,考的最差的秦戈都被浙大录取,还有特邀嘉宾简吉祥物、裸分状元陈栖叶。
这个补习班毫无办学经验,但这个补习班的团队由那一年最优秀的毕业者组成,很容易给家长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我的孩子跟这些实打实考上名校的尖子生上几节课,我的孩子三年后也能这么优秀。
于是那个夏天,咕咕咕教育暑假补习班的报名热线异常火爆,秦戈首开先河为后来毕业的创新班学弟学妹们指明一条致富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秦戈当年的本意就是带着同窗三年的兄弟们捞一笔就跑,上大学前靠自己赚的钱换新球鞋和电脑。他确实很有经商头脑,从教学场地到前期宣传都是他一手包办,合伙人们只需要教授最拿手的学科就好。陈栖叶原本也想参加,但他站上讲台要是能不卡壳,面试成绩就不至于那么差劲了。秦戈作为最高决策者并不同意陈栖叶加入,但还是把陈栖叶的名字加到传单上吸引关注度。
陈栖叶说不泄气是假的,好在秦戈及时解释,他并不是在否定陈栖叶,而是做题和教做题完全是两个概念。陈栖叶虽然很会做题,但他不擅言辞,肯定不是教做题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