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道左侧围了两个篮球场,篮球击地的砰砰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混合交织,震天动地。右侧种了一整列行道树,周围的草坪被修剪得平平整整,静谧安宁,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
苏融匀速走着,不紧不慢。
忽地,篮球场门口冲出来一个人,他挥臂狂跑,速度之快宛如汽车开了120迈,面容因奔跑而剧烈扭曲,目中无人仿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不偏不倚正好撞翻了挡他道的苏融,手中的书也呈一条抛物线丢出去。
天降厄运,防不胜防。苏融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更可恨的是,撞她的人跑了,连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她这个受害者。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九点四十五分,外头夜黑风高,全高三年级还在考数学终极模拟卷,这套自主命题卷出得相当难,徘徊在中油水平的学生基本无从下手,断档情况严重,会做的游刃有余,时间有剩;不会做的,步履维艰,给三天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贺戍与陆光霁显然属于第一个档次,提前交卷了。监考的数学老师瞄了瞄他们的答案,摸着胡子甚是满意,准许他们回去休息。
两人结伴而行,其他人疲惫的眼睛里射出羡慕嫉妒恨的光。
下楼时,只听得见两个人的脚步声。
陆光霁走在贺戍后边,全然没有做完卷子后的放松感,表情十分沉重,鞋里跟灌了铅般,他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出口。
“阿贺,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
当时听见广播里放的那首歌,贺戍的脸色跟打了霜似的阴冷,看得他毛骨悚然,这令他负罪感更重了,写题都没精神。半个月前要不是他脑子糊涂中招输掉游戏,贺戍也不会跟翔子闹成这把样子。
“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个游戏就怪你,或者是答应别人?我自己也做错了。”贺戍没什么温度地说道。
陆光霁怔了怔,“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和江弱的关系,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本来就形同没开始过,谈什么好好的结束,早和她说清楚了,我对她没兴趣。”
重复太多遍没意思。有些事做过分了,他也不会是个君子。
“为什么那个时候还答应她?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将就?”
周围人都津津乐道高岭之花贺戍卑微低头追到了女神,看戏的人很多,吹嘘的也有,惊羡祝福的亦数不胜数。
可也只有离贺戍最近的陆光霁知道,事实远不是如此。那不是一个男生会对喜欢的人露出的神情,灵魂里都写着排斥。
他并不开心,像一架完成例行任务、毫无感情的机器。
贺戍没有回答,只是走得更慢了,他望着路边那台不太亮的路灯,眼里没什么光彩。
脸匿在阴影中,暗淡生灰,他忽然扯出个笑,可越是笑的深,越是苦闷难疏。
为什么?大概是凭借一点从绝望中生出的反抗吧。
可越是对抗,越是徒劳。
恍惚间对江弱说那些游戏规定的话后,他似梦初觉,及时给她打过提醒针,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完全没必要答应。
但她却说没关系,假的也可以,甚至乞求他能给她一个机会去追他。
事件仿佛本末倒置,他没想到一切又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又或者,是当时酒精醉了心,灯光迷了眼,才会当着一张陌生的脸说出荒唐的话。错在他开了个愚蠢的头,以至于剪不断理还乱。
试着接近,却连最基本的走在一块,都难以忍受。
一如从前,他拿不出半分真心。
熟悉的岔道口,隔开他们,分头而行。
陆光霁突然叫住他,拳头握的死紧。
“贺戍,去年方敏的升学宴,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贺戍停住,转过头眯起眼。
陆光霁顿了顿,才道:“我表白了,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她只提及了缺席的你,她说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她觉得你坚持的很累才会提分手,尽管不甘心还是希望你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相当于换了种方式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她也不会变成贺戍,让他死心。
隔了那么久,依然记忆犹新。
“但现在,连我也一点都看不懂你。”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听完,贺戍并没任何表示,他只是沉默的回身,挺直背,提起腿,走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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