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不修边幅的莽夫,武松的身材,李逵的气质。若是一脚踢过来,可能华佗转世也回天乏术,苏融如是所想。
而出她意料的,是后头发生的事。
黄伟羡活络了两下脖子,嫌热似的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肩膀,目光如炬,直奔油纸伞摊前走。
在苏融的视觉范围内,看到的是这样一个艳俗画面:壮汉搂过弱腰,厚唇贴着美人细颈,手圈过腹部浅搭着女孩胯下的私密部位,差个几毫米就要盖上去摸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目无王法吗?
苏融惊得牙齿咬到舌头,“我靠……色狼啊,抓流氓唔——”
夏萱萱急忙捂住她的嘴,死拖硬拽的将她拉走,躲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
“小点声,不是你想的那种……”她欲言又止。
“什么不是我想的,这是揩油,性骚扰!能报警抓拘留所的。你拦着我做什么?”
太不要脸了,马路上随便见着美女就能发情,西门庆都不如。
夏萱萱吸了口气: “黄伟羡和江弱是青梅竹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苏融愣了会儿,理清后又道:“这就能动手动脚了?我哥不是她男朋友么?”她更不能袖手旁观了,万一有个好歹咋办!
夏萱萱唉声叹气,道:“有点复杂,你听我慢慢讲。”
她缚住苏融挣扎的手,详细讲述着。
“黄伟羡在金山四中,江弱是前年转到咱们华鼎一中的,在那之前两个人一直是公认的情侣关系,至于闹掰的原因,没人清楚。但黄伟羡这厮没死心啊,三天两头找人家献殷勤,死皮赖脸求复合。”
“而且吧,黄伟羡这二流子混球,狐朋狗友一大堆,遍布庆城,整天的书不读,聚众斗殴、喝酒玩牌,飙车泡妞,四处惹事,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在汉门洞打了咱华鼎的一个正在追江弱的高二男生,差点搞残了。要不是被拾荒的流浪汉发现,早已经血流不止一命呜呼,骨头渣都不剩了!这男生追错了人啊,敢觊觎黄伟羡口里的肉,还闹得沸沸扬扬,大胆挑衅,这不还没抱到美人,就华丽丽的进医院了,现在还没出来。”
“你是不是又要问,他为啥没进局子?”
苏融听得心惊肉跳,疯狂点头,这样的恶棍,居然没进派出所?
“你蠢呐,我说到这份上了都。他爹有势力啊,位高权重,政府机关里的一把手,谁不是毕恭毕敬招待他?多少企业争着抢着挤破头贿赂,他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黄伟羡在庆城犯的腌臜案子,我两只手都数不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又玄幻又真实,二十一世纪了,社会依旧乱如八九十年代,藏在世俗里的见豕负涂、风尘肮脏,没有一天不在蠢蠢欲动,法治社会最先圈住的从来都是最底层的人,凌驾于制度之上的物欲横流、腐败勾结,满坑满谷,罄竹难书。
“那老百姓就活该被欺负?”
“你看,这两个人相处的方式,黄伟羡那真是在欺负她吗?”
夏萱萱沉声静气给她指过去。
江弱正掐着黄伟羡的耳朵,一脸严肃,美目生怒,而那大块头莽夫竟变得俯首帖耳,唯唯诺诺。他向老奶奶买了十多把油纸伞,亦步亦趋跟在江弱的身后。
苏融哑口无言,两眼发直。
“只不过是个假借占便宜,实际是想套近乎的傻叉。”
唯一能降住这头兽的人也只有江弱。
下午四点钟,太阳已逐渐往西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被光划成一半晴一半阴,四面八方袭来风,格子衬衫衣袂飞扬,花坛子里的矢车菊,卷起一片潋滟。
苏融踩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睫梢微垂,心神恍惚。
“那下一个,会是我哥吗?”
绕来绕去,后知后觉,其实这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容易陷入危险。
好像只有把他永远锁进笼子里,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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