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申的目光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他正在看望着顾氏所站的那个方向。
车子在轻微的颠簸中开动了,顾氏站在车站门口的身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来越小,直到顾申再也看不见顾氏的身影。
虽然顾氏是顾申的父亲,但即便顾氏怎么问顾申,顾申仍是没有说出口。那件事,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了,正因为顾氏是他的父亲,他才更无法说出口,他害怕从顾氏眼中看到怜悯悲伤。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烂在心底。
车子开动后,华年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早上简直是跟打仗一样,顾申不断地在一旁催促着她,她难得耐着性子没发脾气,沉默将一切事情办完了。然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到车站。
这期间,她连一口水的时间都喝不上。
华年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顾申这会已经闭上了眼睛,正在歇息。从他终于松开的眉头可以看得出,顾申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华年试着去顾申的角度想了想。
那个顾艳花还住在医院,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安排的楼层是一样的,虽然隔得很远,但在顾申看来,这个距离似乎近到他连喘口气都不敢。
昨天晚上,顾申一夜没有睡着。华年同样也是。
上半夜的时候,顾申不断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动作的幅度很小,尽量放得很轻,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怕吵醒了华年。
但顾申到底还是高估了华年的睡眠质量了。
华年虽然没有认床的习惯,但头一天晚上还是会因为陌生的环境而睡不着,更何况是今夜的顾申一直在翻身。
下半夜的时候,华年睁着眼睛,对着顾申的床,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声音故意拉得老长,务必让顾申听见,知道她还没睡觉。
在顾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华年已经站到了他的床边。
华年的人隐在黑暗之中,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无声地站在他床边。
顾申吓得缩起了双腿,抱着被子不住地往后退。
华年背着光,将顾申此时的表情完全看在眼底。
在月光的照射下,顾申的脸上清清楚楚地露出一种名为惊恐的神情,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她。
在顾申的身体抵住墙壁的时候,华年这才出声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怕吓到顾申。
“顾申,别害怕,是我。”
她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现,显露在月光之下。清秀的五官,还有熟悉的声音,这一切让顾申的动作停顿住了。
华年坐上了床上,伸出手拉住了顾申,将顾申的身子拉向自己怀里。他们两个一起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
顾申侧着身子,双腿往上缩,头枕在华年的肩头上,整个人依偎在华年的怀里,身子拱成虾形,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埋入华年的怀里。
这是顾申在家里一贯的睡姿。即便到了医院,在这一刻,顾申仍是习惯性这么睡。
华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抚着顾申的背脊,用着哄小孩子睡觉的语调哄着顾申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华年都开始有倦意的时候,顾申才终于睡着了。
顾申的睡容沉静如水,睡得跟小孩子一样香甜。
华年默默地望着这样子的顾申。
结合顾申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再想想顾申往日的睡觉习惯,那种黏劲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她误解了。
顾申不是故意想黏着她,而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一般人睡觉不会睡得如此拘谨,四肢都不会像顾申这样放不开。
如果,她能早点注意到顾申的不对劲,那是不是意味着顾申心底的那根随时会戳痛的刺不会越埋越深呢?
那天晚上,她抱着睡得香甜的顾申,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地想了很多。
等华年从昨晚的回忆中回过神的时候,顾申已经睁开眼,在看着她了。
“怎么了?”
她疑惑地望着顾申。
顾申却笑着指了指华年手中的东西。
“我闻到了话梅的味道了。一定是我爸放在里面的。”
华年顺着顾申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顾氏塞给她的那袋东西。她拉开了外面的环保袋看。
这一看,倒是略微吃惊了下。
里面的东西有顾申所说的几包话梅,还有一些零嘴,更有重量的还是那用白色陶瓷坛子装着的东西。就算是密封包装再好,华年仍是隔着袋子,隐隐约约闻见了酒味。
华年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应该是顾申的父亲所说的荔枝酒了。
“你要吃吗?”
她拆开了话梅的包装,递给了顾申。
顾申以前倒是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但最近开始一直买这些零嘴回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顾申的嘴巴是停不了的。
恍惚之间,华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的眼睛落在顾申张张合合的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