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数九隆冬,就算是一盆热水泼出去,只怕也要在空中结冰,更别说这一缸冷水了。
英国公牙齿打颤,哆嗦成一团,脑子却在一片冰冷之中找回一点理智。
——为什么太上皇要单独召见他们这些人?别说他们是太上皇心腹这种傻话了。太上皇做过那么多年皇帝,朝中哪个人不想做他的心腹?怎么就单单请他们几个呢?
细细想去,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大概,就是都拒绝过太上皇给安国公主的议婚吧。
——太上皇在报复他们!
英国公得出这个结论,忍不住要为自己叫屈:
他就算对公主略有些不尊重,但若公主洁身自好,他难道能挑出什么毛病?且就算他老妻说话略重一些,那也已经给公主留了面子呀!说到哪里去,也没有死罪的!
可太上皇将毒害天子、谋害朝臣这口黑锅扣在他头上——这是个什么罪过?这是要诛九族的!
英国公不想失去他的九族,哆嗦着直起身子,想要找刚才同在殿中的其他人,向他们辩驳几分,至少要让他们为自己说两句话。
——这事不是他做的啊!
但那些人一个个都毒发倒了,太上皇让所有人离去,那些人便都被抬去偏殿等待太医诊治。
太上皇冤枉我!英国公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连滚带爬到一个内侍脚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殿内传出一阵哭号。
英国公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正看到殿门打开,明亮的灯火映照之下,太上皇后的一身礼服无比耀眼。
“简明远!”易申咬牙切齿地叫道,连英国公的封号都懒得叫了,“你先纵容妻子大闹和宁宫,对哀家和先皇不敬,哀家还没有因此治你的罪,你竟然丧心病狂先对先皇下手?!”
英国公不顾满身的冰碴,连声为自己叫屈。他大概被冻得失去了理智,连心底那一点猜测都叫了出来。
易申夺过侍卫手中的棍棒,一棍砸在英国公脸上,英国公发出一声惨叫,再次吐出几颗牙来。
“先皇害你?你敢说先皇害你?”易申冷冷地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先皇害你?君要臣死,先皇真想要你的命,你现在还有命在?先皇和宗室众人都为你所害,莫非你以为你胡言几句,天下人就能相信你的诡辩?”
英国公只觉得浑身冰冷:什么宗室众人?太上皇害他,他大概是要栽了,宗室众人又是怎么回事?
易申懒得再理他,吩咐侍卫把人关起来。
宋祁玉那边也出了事,她得过去镇场子。
*
宋祁玉非常淡定。
他冷眼看着宗室众人饮下那杯毒酒,自己也镇定自若地饮了一杯。
说实话,在第一个人毒发之时,宋祁玉非常意外。
——他准备的药,药性不是很急。毕竟他想将宗室一网打尽,若药性发得太快,对他的计划不利。
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身体这么差,这才喝过几轮酒,就毒发了?
宋祁玉假惺惺地传来太医,让把人抬到旁边去诊治。太医眉头紧锁,诊了左手诊右手,几个人诊了几个来回依旧一筹莫展。
宋祁玉看得好笑,也乐得他们拖延时间。
谁知他这边正乱着,有人来禀报,说太上皇出事了。
宋祁玉愕然起身,然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便靠在了内侍身上。
众人见皇帝如此,一个个当然不敢再坐着,纷纷起身。这么一动,又有不少人栽倒在地上。
殿中顿时乱作一团,有不少人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但太医就那么多,总要紧着身份高的人先用。
宋祁玉是皇帝,太医自然抛下前面的宗室,赶紧过来为他诊脉。
一搭上宋祁玉的脉,太医的冷汗就下来了。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终于咬着牙跪倒在地:“臣有罪。”
宋祁玉心知肚明,他虚弱地问道:“怎么?”
太医眼睛一闭:“陛下……中了绝嗣之药。”
他的声音很轻,但不亚于一声炸雷在殿中炸响。
大殿里倒在地上的人都忘了呻|吟,一个个惊愕地看过来。
秦王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悲色:“你们这些庸医,胡说些什么?快去请院正过来!”
内侍阻拦不及,竟让秦王带来的小太监跑了出去。
宋祁玉声音虚弱:“皇叔这是何意?”
秦王义正辞严:“陛下乃万民之主,不可轻信这些庸医之言,院正医术高超,想来能看出究竟。”
宋祁玉对他怒目而视,秦王不闪不避地看了回去。
他正待再说几句话刺激宋祁玉,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秦王未及回头去看,便觉得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他防备不及,一头栽倒在地上。惊愕过后,才觉得鼻梁处一阵钝痛传来。
“皇帝有恙,脑子还清楚,也还说得出话,轮得到你对太医院指手画脚?”易申在他背后补上一脚,秦王好不容易抬起脑袋,又一头磕在地上。
秦王抬起一张鼻血横流的脸,怒道:“太上皇后,你——”
易申轻蔑地看他一眼:“太医院院正是擅长小儿科的,让他来给皇帝诊脉,真是瞎了你的心!”
秦王大觉屈辱:“什么小儿科!张院正明明是擅长内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