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满头雾水,便带人去了郑贵妃宫里。
一进门,易申便看到郑贵妃和贤妃坐在桌案旁,桌案上和桌案下对着不少纸张,两人相对而坐,皆是眉头紧锁。
见她来了,郑贵妃拈起案上的一页纸,略带嫌弃地说:“公主,这是辛文氏抄的《大安律》,没想到她提前这么多天就抄完,这可如何是好?”
贤妃先给易申行礼,然后也忧心忡忡:“这女人连二十天抄完《大安律》的事情都做出来,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事?”
易申:??
郑贵妃:“……”
贤妃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偶然得了女儿,这才累封至妃,她一向对抄经念书这种事情避之如虎。
郑贵妃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力不从心:“贤妃,你……少说两句吧。”
贤妃依言退了几步,坐到旁边的小凳上,嘴里却还嘀咕:“她明明就什么都做的出来!”
郑贵妃不想理她,只问易申:“殿下,当初让她抄《大安律》,却不想她这么快就抄完。您大婚将近,要放她出来吗?”
易申好奇:“父皇怎么说?”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儿,郑贵妃应该不会直接找她,安兴帝应该是知道的。
郑贵妃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陛下……陛下说,此事全看殿下喜不喜欢看猴戏。喜欢看就放她出来,不喜欢就把她抄的玩意儿烧两张,让她重新补抄。”
贤妃在旁边插话:“随意多抽几张,让她找不齐补不了。”
易申轻咳一声忍住笑:“我还挺喜欢看猴戏的。”
贤妃满脸失望。郑贵妃叫人把地上那一堆纸收起:“殿下既做决定,我便派人去办了。”
易申点头。
从郑贵妃宫里出来,莘瑶忍不住低声道:“公主也太心软了。”
易申笑而不语。
不把辛文氏放出来,他们怎么会继续作死呢?这大半个月以来,辛家安静如鸡。这让收服了长宁三卫,暂时无架可打的易申有点手痒。
易申猜想,要么是辛家父子被吓到了不敢作妖,要么就是辛家最会作妖的人,就是龙隐寺里那位辛文氏。
这样一想,不把辛文氏放出来,易申去哪儿找乐子?总不能冲进辅郡王府,说你丫上辈子登基后不干好事,本宫来替天|行道揍你一顿吧?
真那么做了,她不被御史和宗室喷死才怪。
毕竟易建章是皇帝加上辅郡王,两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苗啊……
其实叫独苗也不太对,毕竟安兴帝有过一个儿子,只是早夭了而已。
虽然出生一天的皇子按理说进不了进皇陵,但谁让皇室的苗少呢?安兴帝仍然封那个眼睛都没睁开过的儿子取名易殇,封了个慧殇太子,和先皇后一起埋了。人死灯灭,宗室和朝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没阻拦,之后也不再提这事。
所以易建章其实……应该算是两千顷地里,两根苗苗里活下来的那个?
这么一想,就没有那么珍贵了呢。
辛文氏出狱,哦不对,是出寺那一天,易申过去看热闹。
想热闹就不能悄悄,所以易申带了全副的公主仪仗,坐上皇帝御赐的车辇,提前让禁军出行,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如果不是不合礼仪,易申都想派一队唢呐手,去辛文氏耳朵边吹个全套的哭七关。
龙隐寺的圆通法师早接到公主要从门口经过的消息,不过他还是希望公主能进寺里坐坐。龙隐寺是大安朝第一寺庙,宗室中人拜谒供奉不断,但龙气这种东西,谁不想多沾几分呢?
易申婉言谢绝。她这里交谈甚欢,辛文氏那边就显得冷冷清清。辛向山还得上朝,便只有辛永文带着几个人来迎。
辛文氏辛辛苦苦抄了大半个月的《大安律》,满脑子“xx当死”、“xx者徒”,简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走出龙隐寺,她先看到的不是自家的车辆,而是把自家车辆包围起来,绵延了大半条街的公主仪仗。
辛文氏的脚步一顿,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那天公主碍于皇帝在场,没有帮她说什么,但是知道她今日出来,不还是亲自来迎接?
于是辛文氏就让丫鬟扶着她,往易申的车辇走来。
易申吩咐过,仪兵们没有阻拦,辛文氏顺利到达车旁。
辛文氏未及开口,便听车里传出声音:“公主命车外之人报门而入。”
她这才觉得情况似乎不妙,惊愕地抬起头,正看到车门大开,两名宫女掀起门帘。车辇之上,宫女分列两旁,主位之上,一个身着金黄色蟒袍,满身亮闪闪首饰,几乎看不清脸的女子端坐其上。
易申道:“车外何人求见?”
辛文氏忍气吞声:“臣妇辛祭酒之妻。”
易申微笑:“原来是辛祭酒之妻,快请进。”
辛文氏被请上车辇,虽然易申赏了她一个座位,但她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舒服。
她满肚子的火气,觉得自己忍辱负重,易申却一句句往她肺管子上戳,左一句“夫人的字不错,写的又快,年轻时候一定没少练习”,右一句“大安建朝以来有夫人这等殊荣者,着实不多”。
辛文氏终于恼羞成怒,寒声说道:“公主竟然如此辱我——若在前朝,岂有您如此放肆之理?”她说的前朝并非大安朝前面的朝代,辛文氏没那么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