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卫陵和关子衿之间发生了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那也不是她该问的。她只是很可惜那条裙子,粉白色的,很抬肤色,既有少女的娇嫩,又能显出介于青涩和成熟间的那种属于青春少女独一无二的气质。关子衿不喜欢,她却求也求不来。徐之南心中必然是遗憾的,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她的感情就跟被关子衿束之高阁的裙子一样,关子衿挑挑拣拣,她连挑拣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关子衿的态度无形中刺伤了她,那段时间徐之南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条裙子。闭上眼睛想,睁开眼睛也想,实在想得忍受不了,趁着星期天,她翻出自己存下来的钱跑去s市的市中心按照记下来的英文名字,逐个专柜地搜索。
裙子的品牌是国外的一个轻奢牌,价格自然远远比不上关子衿平常穿的,但价格,却比徐之南一年的衣服加起来的钱都还要贵。那么贵的裙子,她就是拿出全部的零花钱也不能支付,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低头看到脚上那双泛黄的帆布鞋,她连进门去问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一连几个周末,她都跑到市中心,只为了看一眼那条裙子,直到后来裙子卖光了,下架了,她再也没有见过那条她心心念念的裙子。
徐之南从小就是家长眼中的懂事孩子,这个“懂事”包括,不乱要东西,不买在家长看来根本没用的东西。那条裙子快抵上那个时候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了,自然就属于“没用的东西”了。
她没有开口问家里要钱,只能让那条裙子成为她心中一个永远的遗憾。这其中的失落,如果不是想要一个东西想到魔怔了,旁人是很难理解的。而且徐之南无比地清楚,她喜欢那条裙子,不是因为它有多好看,而是因为这条裙子背后的意义。
虽然她不能拥有卫陵的感情,但哪怕是跟他感情载体类似的东西,她都没办法拥有。想起来也着实可怜了些。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机会。那天该关子衿打扫卫生,徐之南是知道她不会去做的,与其拖到大家都回来了受一顿埋怨,还不如提前点儿回去自己做了。反正无论早晚,都是她的事情。
寝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关子衿放杂物的箱子里,那条裙子胡乱地扔在里面,徐之南拿着扫把,像是魔怔了一样,站在了那个箱子面前。
她不是想把裙子据为己有,因为就算那个时候年纪小她也知道,哪怕她真的有了这条裙子,她也要不来卫陵的感情。她只是想试一下,看一看除了肥大的校服,徐之南换上其他衣服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面貌。只是想感受一下......卫陵的感情,哪怕片刻都好。
她知道不经别人同意穿人家的衣服不好,尤其还是人家男朋友买的。但那个时候,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感情让她像中了毒一样,几番纠结,终于打开了关子衿的箱子,拿了那条裙子,穿在了自己身上。
已经是秋天了,夏天的裙子穿在身上还是有些冷的,徐之南站在镜子面前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顾不上这些,她看着镜中的少女,裙子收腰收得很好,把少女纤细的腰肢纤毫毕现地勾勒了出来。粉白的颜色,衬得她身上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莹润了许多,头发虽然有些凌乱有些干枯,但并不影响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温婉气质。
连徐之南都不知道,脱下校服的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
她怔怔地站在镜子面前,贪婪地看着镜中的少女,好像不认识了一样,那鼻子那眼睛那腰肢,仿佛都不是徐之南了一样。这样一站,就让她忘了时间,直到门口有女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传来,徐之南才恍然惊觉她们回来了。那个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转身过去把衣服换掉,然而刚刚转过身来,就碰到开门进来的室友们。
她们愣了一愣,徐之南却如遭雷击,站在后面的关子衿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原本还笑着脸猛地沉了下来。她走上前来,站到徐之南面前,明明两人个头差不多,却硬是有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徐之南,我记得这条裙子是我的吧?”
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样,徐之南羞愧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一向高傲的她,唯一一次向关子衿低了头,“对不起......我......很喜欢这条裙子......所以就想......”
“你喜欢我的裙子就要拿去试,那你要是喜欢我的男朋友,是不是也要拿去试?”关子衿声音很大,那个时候又刚好是下晚自习大家回寝室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有不少女生在她们寝室门口停下来,留意观察。同寝室的见了觉得不好,走过去把门关了。哪知刚刚关上门,关子衿就吼道,“关什么关?自己做了难道还怕人知道吗?”说着就走过去,猛地将们打开了。
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像是一层又一层的刀,要把徐之南身上的肉硬生生地刮下来。她头埋得低低的,干枯的头发从肩上披下来,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关子衿还在她面前继续嘲讽,“你问也不问我一声,就拿了我男朋友买给我的新裙子来试穿,徐之南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她话音刚落,徐之南就清楚地听见外面有不少女生小声议论的声音。好像那个时候,她的听觉灵敏度被无限地放大了,那些人再小的一句议论,都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关子衿抬起头,从鼻子里轻嗤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屑,“真是不要脸。你要穿我的裙子,只要你说一声难道我会不给你吗?弄得这么小气自己说都不说一声跑来偷穿,好意思吗?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一点儿见识都没有。”她说完,目光在徐之南身上转了一圈儿,像是光用眼神就能脱下她的衣服了一样。徐之南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让她其他地方都冷得不行,在关子衿的目光下忍不住地打颤。她听见关子衿语带讥诮地跟她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你这种货色了吧?衣服再好,穿在你身上都像是刚从地里出来的一样,小家子气。”
她说话的时候,徐之南一直没有抬过头,就那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关子衿弯下腰,故意把脸抬到徐之南眼前,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也就只能捡我不要的了。无论是裙子还是感情。”
她的话,像是一根锥子,狠狠地刺进了徐之南的心口。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关子衿,问道,“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关子衿笑着看着她,“你不喜欢卫陵?没有惦记别人的男朋友?”她的眼神再一次在徐之南身上转了一圈儿,“那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穿别人的衣服呢?徐之南你再穷,也不能这样没志气啊。”
长久以来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就那样被关子衿叫破了。她被人扒光了衣服,拿掉了自尊,被关子衿踩在脚底,还要把她的脸抬起来给人审判。
看,那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人,惦记别人的男朋友,还偷穿别人的衣服。
是啊,可是再偷穿再惦记,她也代替不了。
她听见关子衿说,“你自己没发现,你这样的暗恋,像鼻涕一样,脏死了。”
“真是让人恶心啊。”
.......
徐之南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我固然有不对,不该去穿那条裙子,然而她更不应该当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我。”
“或许我不应该喜欢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但我的感情是纯净的,它并没有错,她凭什么觉得我的感情很脏?”时隔多年,在她打算跟卫陵离婚的时候,徐之南终于忍不住,这样问那个曾经被她当做信仰的男人,“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把一颗心奉给了你。不干扰你的生活,不干扰你的感情,不求回应,甚至不求你知道,小心翼翼地爱着你,只爱你一个。她凭什么说我肮脏?”
☆、44|第33章
第四十四章
她将她此生最为珍贵最为纯净的感情奉上,关子衿就算是卫陵的女朋友,她徐之南又不想横刀夺爱,她凭什么那么说自己?别说关子衿不应该,就连卫陵自己都不应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