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妻呆住,苏培别开了视线,转头吩咐徐阿水:“阿水,你去叫人在门房守着,等高良回来后,让他去棺材铺子买副棺材,丁保生了急病没了,爷心善,出银子买了棺材,将他好生埋了。”
听到高良回府之后又得被派出去,徐阿水乐了,哎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苏培叹息了一声,和颜悦色对丁妻说道:“如今你没了丈夫,我也着实同情你。只要你以后老实当差,府上也缺不了你一口饭吃,你们母子也不至于没了着落。主子向来待下人宽厚,却不只一味宽厚,那多嘴多舌,不老实的,不过打了板子撵出去,府上从不缺人。”
丁妻脸色又白了几分,苏培先是抬出规矩来,后又发了善心,让丁保不用落得只一床苇席掩埋了。
浑浑噩噩的脑子,听到提到他们母子以后的生计,终是清醒了几分,泪眼婆娑看向懵懂的儿子。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一技之长,丁保没了之后,他们尚有屋子住,有份能赚得口嚼用的差使。如果被赶出府,他们母子,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苏培软硬兼施敲打完,屋里又冷又暗,实在是太过压抑,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没再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徐阿水提着袍子下摆跑了上前,笑着说道:“苏爷爷,我已经吩咐好了,等到高良那厮一回来,嘿嘿,他又得再出去跑腿,累死他作数。”
苏培心中冷笑,高良估计要跑两次棺材铺,不过下一次,得让他换一个远些的铺子。
还有个捆在柴房的赵金柱呢。
赵金柱与丁保家中的情形差不多,他今天不适宜再多看人间惨剧,如何处置赵金柱,就让胤禛发话,再使唤下面的人去动手。
苏培心情低落了几分,吩咐道:“等下你回去取二两银子,给丁保妻子送去吧。”
徐阿水顿了下,瞠目结舌说道:“苏爷爷,二两银子!丁保那厮出老千骗不少银子,如今他去了,银子还不是落在了那对母子身上。他们母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该夹着尾巴做人,否则,连二贵都能不费吹飞之力收拾了他们。”
苏培停下脚步,略微沉吟片刻,得时刻与主子保持沟通,让主子知道你在做什么,显得主子事事尽在掌握之中。
实在太累了,苏培心沉得都快懒得跳动,转身朝前院方向走去。
满天繁星下,重重叠叠的贝勒府,能看到隐约的屋脊。
苏培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面无表情说道:“阿水,你不懂,你如何能懂得,你爷爷我,英俊温柔又慈悲。”
第20章
前院依旧灯火通明,时辰不早,苏培估摸着胤禛快歇息了,赶紧加快脚步走进院子。
一个守在门口,苏培派系的小孙子飞快跑上来,低声说道:“高良在,爷很生气。”
苏培神色一凛,猛地转头看向徐阿水,他吓得往后畏畏缩缩躲,干笑几声:“苏爷爷,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保证把话传到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过,高良那孙子向来心黑手黑…..”
苏培冷哼一声,这狗东西,办事不牢靠,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等事后再跟他清帐。
苏培蹑手蹑脚也想溜,想拖延时间,想个对应的计策。只是他才溜两步,屋里胤禛已经高声道:“外面是谁,进来!”
没办法,苏培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胤禛面无表情坐在南窗下的暖炕上,高良跪在他的面前,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苏培心里暗叫不好,上前恭敬请安,暗自剜了高良一眼。
狗东西,一不小心没拴好绳子,马上迫不及待跑出来乱咬人了。
等老子腾出手,把你炖了喝肉汤!
胤禛掀起眼皮看着苏培,冷冷问道:“让你办的差使,可办妥当了?”
苏培头皮一紧,赶紧收起心思,脑子超快转动,努力使自己的脸变得诚恳些,斟酌着仔细说了去丁保处的事情,
“爷,丁保的尸身不能久放,奴才先前让人给高良传话,出去买一副棺材好安葬了丁保。高良还在府里,都这么晚了,只怕棺材铺子都已关门,丁保的尸身还得在府上过一晚。”
高良终于抬起头,苏培看着他憨厚的脸上,此刻满是委屈,说道:“苏总管,我奉了你的命前去请太医,刚回到府上,爷传我来问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办你交代的差使。等回完爷的话之后,我会连夜去买好棺材,苏总管请放心。”
苏培来这里认识高良之后,听他说过的话,所有的加起来,也没有现在多。
话越多,越难分辨,里面的陷阱越多。苏培还在一句句分析,胤禛已经恼怒地开了口。
“这些狗奴才,私下里惹出祸事,死有余辜,一并赶出去就是,就你好心,连着丁保的妻儿都留了下来。还有赵金柱,他行凶杀人,自古以来杀人偿命,莫非你也要给他买副棺材,敲锣打鼓出殡安葬,你怎么不干脆再去给他守孝摔盆?”
苏培呆住,看来,他真是空有慈悲,慈悲过头了。
想到丁保儿子那双黑白分明,懵懂的双眼,苏培又感到,他功德无量。哪怕因此倒了大霉,死后肯定能上天堂。
胤禛被折腾到现在已又困又累,想到李格格的哭诉,弘时总是三天两头生病,心里的怒火更甚:“苏培盛,你看上去也算聪明,却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弘时身子不好,你还要让人拦着门,若是耽误了病情,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拿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