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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锦朝。怀英殿。
怀英公主唐鸢正对着远嫁的皇姑母寄来的一堆西域典籍、种子、衣衫手信蹙眉,姝丽中透着几分骄纵,娇俏。
亲皇祖母雪妃娘娘系太上皇锦新帝最宠的妃子,父母早亡,自小被锦新帝下旨过继给东宫皇伯父、当今皇上锦顺帝,本来只是个郡主,早早受封公主爵号,享怀英州十城汤沐邑。
去年底,锦新帝驾崩前,将那句重复了十出年的【汝需视怀英公主如己出】又再三叮嘱锦顺帝!
仰仗亲皇祖母雪妃娘娘的受宠,小公主唐鸢算是在宫里娇宠着长大。
据说,锦新帝临终前口谕:将怀英州十城真正赐与怀英公主。
为了历练怀英公主,皇姑母特地附信让她亲自主理分发手信与后宫各娘娘。
最大、最好的一份,自然是给宁寿宫的霓贞皇太妃,且得亲自送去。
唐鸢挑好手信,上宁寿宫看望霓贞皇太妃,顺道救了个太监,没想,就此埋下大祸端。
熬走一应妃、嫔,就连太上皇、太后姐姐、雪妃姐姐去年也一同仙去,整个后宫霓贞皇太妃独老、独尊;可不是么,当朝皇帝是她亲外甥,太子、怀英公主都亲昵尊她姨祖母皇太妃!
她想怎么倚老卖老,就怎么倚老卖老!
其实,她也不算很老,刚过五十,谓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她欲求旺盛着呢。
可惜,今儿的好欲兴,被个小太监给败了!欲火、怒火,熊熊燃燃,不虐个把人不足解心头怒恨!
宁寿宫比刚仙去的皇太后的仁寿宫小了一大圈不止,也就一小园子,几间厢房,皇上应承了她,寒食节后,便搬到怀英公主隔壁的大园子去,比雪妃的园子还大,御赐园名霓彩圣殿。
唐鸢刚进园子,便听得一大串狠戾咒骂:
“蠢成这样,活该挨【刀儿匠】断子绝孙!”
“孤今儿好好的心情给你这阉狗败坏了!死阉狗,子孙世代为阉狗!”
“给孤重重杖打!再拉出去沉塘!”
想来皇太妃真是被气得够呛!一太监,又哪来的子孙世代?唐鸢捂嘴偷笑。
未见人,只闻这狠戾尖厉的声调,唐鸢都能猜着皇太妃此时定是一付咬牙切齿、尖尖嘴刻薄模样,哎,比起婉美的亲皇祖母雪妃娘娘,真是天差地别,难怪太上皇独宠雪妃娘娘半世。
“快!磕头!”
“磕大声点!傻子!你想死啊?!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苟活着,你、你啊!”
走近些,老太监总管老孙头急切的腔调伴着【咚咚咚】又闷又重的磕头、【砰砰砰】的杖打声令唐鸢蹙起了眉。
门槛前,一后背已渍开血污的深蓝圆领奴袍直起上身,双臂垂夹身侧,挨老孙头一重重杖背,摇摇晃晃疾疾俯腰,额头重重磕向灰色地砖!【咚】!
复又摇摇晃晃直起上身……
皇太妃没说杖打多少,即是打到喊停为止。
再打下去,非活活被打死不可。
深蓝奴袍再度摇摇晃晃直起身子,双臂依然垂夹身侧,只磕头,一句讨饶的话也没说!
“告饶啊!傻子!”是要说难为老孙头浸淫后宫多年,还有这份善心?还是说挨打的这家伙人缘尚可?
肩倒是甚宽,上身也不显局气,应不矮小,心性还挺硬!责罚下人的事儿见多了,这回唐鸢莫名想看看这宽肩、坚忍背影,长着张什么脸。
绕到他身前,特地等他直起身子,转身看去,心头莫名一跳。
这太监长得是真好!
眉目如画、俊美乖巧的,宫里多了去,他是眉眼清阔、俊朗那一挂!此刻薄唇紧抿,透着坚忍,豆大的冷汗从鬓际渗出,眸眼无甚煜彩,深邃、墨黑,像一幽老潭,能将人吸摄进去;
许是因去了势?卸去了些许男子轮廓特有的凌厉、硬朗,奇怪的给俊朗的五官添了丝能令人沦陷的似是而非的多情韵致;
她端详的极专投、投入,不觉小脑袋、小脸儿习惯性的俏生生偏向左侧,姝丽中弥漾起一层淡淡的迷蒙情致。
他似也瞥向她,极快垂眼,薄唇似抿得更紧!俯腰、磕出一声仿如破罐子罐摔重重的【咚!】
直起身,后背即受老孙头重重一杖!【砰】!
唇角溢出一缕血滴,俊眸泛漾红丝……
唐鸢晃了晃小脑袋,呼吸莫名又重又乱。这便是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一太监,梗硬成这般作甚?真要求死么?!这年纪看着也没比她大多少!
偏要救你!
她跟霓贞皇太妃要了他!
——非求情!直接开口要人!说她怀英宫缺个这么能扛打的小太监!
她正儿八经开口,霓贞皇太妃当然得应承。
只是,心头梗堵!怒火愈烈!皇太妃一脸极嘤咛咛假笑,“怀英公主小小年纪,眼光真是毒!呵呵嘤,嘴吧门儿得跟上才好。”
眼光毒?嘴吧门儿跟上?她不甚明白,将手信送与皇太妃,便将人领走。
', ' ')('皇太妃半眯起微垂丹凤眼:小怀英,你可知,太上皇锦新帝驾崩,锦顺帝即位,变天了!
你不知晓,我便教你知晓!雪妃欠下的债,也该有人还了。
马车上。
冬梅羞红脸憋了天,终于嚅嚅喏喏:“小主,诶,据说……”
她抬眼,眸瞳紧敛,最不喜人以甚【据说】开头乱嚼舌根。
事已至此,冬梅咬咬牙,在小公主耳边道:“皇太妃今儿兴致大好,沐浴,醺香,喝了助兴佳酿,抹了增香、润滑药脂,让那太监魏烨跪着给她舔,哪知,”冬梅顿了顿,抿嘴、蹙脸似拼命忍住笑;
——唐鸢也黛眉紧蹙,这段话,每个字她都晓得,串起来,她听得极迷糊,什么增香?润滑?舔何处?
“哪知,那太监,舔向几案上醺油灯滚烫的灯罩!舌头几乎烫熟了!”冬梅见小主没笑,不敢笑,憋忍得香肩直颤。
啊!唐鸢没明白这怎生好笑了?她顿觉舌头发麻、发紧,这、得多疼?!
毕竟在最是荤杂皇宫长大,垂眸、抬眸,小脸倏的漾起一阵燥热、潮红,似乎悟出了什么。
叮嘱冬梅嘴紧!
今儿,那魏烨未必会死,长得那般俊朗,皇太妃不过是在训狗。她到底年少了些,闯祸事了!她,晓得!
回宫,她郁丧喊来太监魏烨问话;没想魏烨站着这般高颀,宽肩长腿的,比太子哥哥、皇上还高两分,若着上官服,说气宇轩昂,也说得过去。
宫里太监鲜有这么高颀、身架不局促的,从小去势的太监大都长不高,刚好,也不是每个皇子都大有派头,小身板才能衬显各皇子主子高大威猛。
唐鸢端起公主架子问:“多大了?入宫几年?”
舌头红肿、冒着一个个大水泡,魏烨声音含糊不清,说一个字额头冒一大串冷汗,“回、公主殿下,奴十九。入宫六年。去年、初……”
十三便入宫?去年初才去势?不致于不懂得皇太妃的意思?!皇宫,是天下最脏的地方。
唐鸢蹙眉,垂眸看着跪得上身笔直的魏烨。
——年少无忌,艳眸直直盯向魏烨薄唇:你这唇舌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魏烨被盯得薄唇频频抿动……
冬梅身旁,主理怀英殿的周嬷嬷眉头紧皱、厌嫌的瞥瞪魏烨:
十八才去的势?老早初遗了,早早晓得、频频经历欲动、自渎、渴慕男女之情滋味,说不定,去势前就和女人通过房,这样的太监,最是麻烦,不比那打小去势的,如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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