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疯子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霍震烨这样想起来,他在洪老爷子葬礼上见过四门主一次,那次没见过他的身手,这次他容貌也不同:“那他是为什么要去袭击日领馆?”
本来霍震烨以为这是哪位抗日志士,又或许哪一方势力派来袭击日领馆的,既然是四门主干的,那他是为了什么?
白准扣着茶壶喝了一口奶茶,舒服得眯起眼来:“他可能是因为,想这么干了。”
……
霍震烨总以为自己对八门也颇有些了解了,还是瞠目结舌:“日方若是抓住他,整个四门的兄弟怎么办?”
白准狐疑的扫了霍震烨一眼:“你不是见过城隍出巡吗?”
说到城隍出巡,白准的语气有些不自然。:“那些耍大刀,点肉心灯的,全是四门人。”
肉心灯就是用铁勾穿过两边胳膊上的肉,凭臂力抬起几十斤重的铜灯,灯中还烧油点火,火苗一蹿,就会烧在肉上。
一路拎下来,鲜血淋漓。
“你觉得,他们怕死吗?”王疯子,也是八门中唯一一个不忌惮七门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畏惧死亡。
那是真的不怕死。
霍震烨心中一动,这样的本事,这样的狠劲,他问:“能找到四门主吗?”
白准眉梢轻挑:“怎么?你要买凶?”
霍震烨确实这么打算,山本既然已经动了要杀大哥的心,只要有机会他总会动手,今天有何秘书替死,以后怎么办?
“那你晚了。”白准一撑头,微微笑着看霍震烨,“你大哥比你快一步。”
霍震烨这才发觉小黄雀不在,明明在医院的时候,黄雀还跟在他身边的。
“我大哥怎么找到他的?”霍震烨不可置信,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才刚过了五六个小时,大哥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四门主。
“你大哥跟青帮有关系。”白准让小黄雀跟着霍朝宗,停在他书房的窗外,听了全程。
霍朝宗不是刚到上海就搭线青帮的,而是已经跟青帮做了多年的生意,青帮想要知道是谁炸了日领馆那也很容易,全上海所有的黄包车夫都是青帮耳目眼线。
霍朝宗一通电话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天色一黑,围在霍公馆门前的记者陆陆续续散去,其中一个记者打扮,脖子上挂着个照相机的人混在人群里。
抬手叫了辆黄包车。
黄包车夫问:“先生去哪里?”
“苏州河,挂白灯笼的人家。”
黄包车夫一听,立即蹬车向前,从租界蹬到老城厢,一路七转八弯,找到接引人。
“记者”下车,付了车夫一块大洋,跟在接引人身后继续向前走。
苏州河沿岸停着几十艘船,船上挂的灯各有不同,灯笼上画了花的,就是这船上做暗娼生意,灯笼上画着龙旗的,就是青帮的。
龙旗还按旗帜上的图案分是插大香,还是插小香的。
夜雾弥漫,天上月色黯淡,连船上灯都看不分明,一直走到河中段,才看见一只挂着白灯笼的船。
接引人一直低着脸,此时才转身:“到了,上去吧。”
霍朝宗跳上船,掀开船帘,乌蓬船中只坐着一个人,船中一张矮桌,桌上两坛黄酒,一碟油炒花生,两只酱圆蹄。
一个中年人坐在桌前,手上一把匕首,把酱圆蹄的肉一片片切下来,一只酱肉一口酒,吃的满身发汗,敞开衣襟。
他吃的豪兴,抬眼一扫:“你胆子倒大,就不怕我一刀捅了你。”
在这里杀光了人,往河中一扔,等到尸体飘到黄浦江,捞都捞不上来,死了也没人知道。
“要是害怕,我就不来了。”霍朝宗将金边眼镜一脱,摆在桌上,双眼凝视王疯子的眼睛,“王先生,我想请您杀山本。”
王疯子酒酣耳热之际,杀性更浓,他赤红着眼看了霍朝宗一眼:“我本来就要杀山本。”
“我要他速死。”霍朝宗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他要用山本的命,祭占青头七。
霍朝宗打开皮包,金条“哗啦啦”倒在桌上,他把金条往王疯子面一推。
“我知道你,本来我也要杀你。”王疯子拿起匕首又片了一块肉,薄肉沾酱,塞进嘴里大嚼,吃得满手油花。
他在闯进去之前,是打算把里面的人都杀光的,隔门听见霍朝宗拍案与日本人争执,所以才饶了他一命。
山本那记冷枪他也看见了,日本想杀的人,那就得留下一命。
“我没死,我兄弟替我挡了两枪。”
王疯子一辈子最重兄弟,听到兄弟两个字,他停下酒肉,把匕首插在桌上:“把金子拿回去,山本我杀定了。”
“山本经过这次不会再轻易出现,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霍朝宗继续说道,“我要他七天之内死,头七的时候我才有脸在灵前给我兄弟上柱香。”
王疯子笑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他眼中疯意更浓:“我答应你了。”
“这些钱,就当是我请四门的兄弟们喝酒的。”给出去的钱,他不会再拿回来,对王疯子点点头,掀开帘布出去。
乌蓬船顶上一只黄雀停落,船蓬一摇,一人从船中上来,沿着河岸离开,没一会儿就走得没了踪影。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