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食香烛人吃米,阴阳界的东西,人吃了永远都感觉不到饱,永远都处在饥饿中。
吉庆班刚到的时候,还都带着米粮,可路程近,本来干粮准备的就不多,很快就吃完了。
大概两三天过去,就有人觉得这里不对劲。
大半的时间都在天黑中度过,白天也不出太阳,只有一层蒙蒙的红光,他们不论吃什么,刚吃完就立刻又饿了。
直到白日里看见村民们在啃蜡烛,一节一节咬得咯吱声响。
大家伙纷纷收拾了东西想走,可船一直都不来。
戏班子里会水的人不少,船不来那就下河游过去,到来时的渡口雇一条船,再来接大家走。
水性最好的宋师兄刚一下河,还没游几下,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大家眼睁睁看着他在水中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拖了下去,水面上一层一层氤出血色。
水路是走不通了,干脆翻山,翻过这座山,到下一个镇子下一个村庄,总有离开的办法。
可大家好不容易翻过这座山,以为到了另一个镇子,就纷纷停住脚步,那镇中戏台上还挂着吉庆班的幡子。
他们还没有放弃,以为是鬼打墙,所以才原地转,于是大家分头行动,等再次下山,还是这个镇子,还是那面幡。
这山里根本没有活物,没有吃的,一点都没有。
饥饿揪着人的心肝肚肠,所有人饿的眼冒绿光,七八天过去,戏班里年纪最小,扮孙悟空翻筋斗的小师弟连病带饿,死了。
没有人力气去埋他,大家目光浑浊,盯着小师弟的尸体,不知是谁先说:“吃了他,是不是就不饿了?”
抱柴,烧水,磨刀。
那是他们十天里头回吃饱,连汤带肉喝个干净。
人在一个个变少,总算来了生人。
三人紧紧靠在一起,红白黑蓝,勾着四种颜色脸谱的人举刀砍过来,霍震烨一枪射向顶棚。
“哗啦”一声,顶棚上挂的着戏服落下来掉了一地,棚顶掀开一块口子。
“我们是来带你们出去的。”霍震烨沉声说着,既然还是人,也许还能把他们带出去。
那些人却根本就不想出去了,其中一个蓝脸的舔舔嘴唇:“我要那个白嫩的,看着就香。”
另一个红脸盘的嘿嘿笑一声:“随你们要哪个,肝给我。”
嫩的自然就是白准了。
霍震烨一枪打中蓝脸人的肩头,子弹打穿他的肩膀,蓝脸退后一步,黑脸红脸抢身上前,十几人围攻霍震烨。
打到这份上,这些人竟还带些戏腔:“擒贼先擒王,反正一个也逃不掉。”
阿生身体灵活,几下腾挪抓起一把刀,砍退了两个师兄,本来大多数人都在围攻霍震烨白准,看阿生也不弱,分出人手来围攻阿生。
霍震烨护着白准往后退:“我有把握一枪一个,但子弹不多,你先跑,我把人引开,咱们在土地庙汇合。”
白准看他一眼,他一只手挡在前面,眼睛盯着那几个花脸,还真是执意要保护他了。
“还轮不到你护着我。”说完白准问,“你们唱了几天戏了?”
根本没人理他,白准透过戏棚顶上的缺口,看向天空,天色正由浓转淡,透出红色的光:“我猜今天又是第七天了。”
他们没有完整的唱完冥戏,本该连唱七夜,已经半个月了,这才刚刚第七台戏。
吉庆班的人饿了很久,听戏的那位饿的就更久了,神台上那一片水渍,是那东西流的口水。
白准话音刚落,戏棚顶上那个大洞口,露出张嘴来。
红布盖住眼睛,口中滴滴哒哒的落着口水:“好饿啊,太饿了。”
戏唱完了,该吃饭了。
说着伸进一只细长的手来,像捉小鸡似的在戏棚里一掏,抓住中枪的那个蓝脸,一把将他拎出去。
戏棚外响起咀嚼声,“咯吱咯吱”,细骨头嚼起来费劲,它只把大块的吃了,骨头又吐进“鸡笼子”里。
“啪啪”几块血肉掉在地上,是蓝脸师兄的手和脚。
方才还想拿白准霍震烨当食物的蓝脸,转瞬就成了开胃小点心。
戏棚里尖叫声一片,诸人纷纷冲出去,霍震烨拉住白准往外逃,阿生刚想跟上前,就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回头一看:“陈师兄。”
陈师兄一抹脸,把脸上的油彩抹掉:“跟我走。”
两人一路奔逃,逃到一间大宅,陈师兄熟门熟路的把阿生带到大宅祠堂的神桌下,两人往里一挤。
这里果然安全,那东西的脚步声远远响着,就是不靠近祠堂。
陈师兄拉住阿生,从供桌上掏了块干点心:“吃吧,除了这个,别吃这里的东西,别喝塘里的水。”
阿生握着点心,看陈师兄没事,差点哭出来:“师兄,师公请动了白七爷,咱们肯定能出去的。”
戏班子里的那些人,只怕……是出不去了。
陈师兄却只是摇头苦笑:“出不去。”
阿生还是相信白准:“师兄,咱们去找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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