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薇六岁那年,沈谨言毅然辞官回归故里。除了带回满身的荣誉与嘉奖外,还带回了一个年方十岁的少年。
那少年犹如一朵盛开在极寒之地的雪莲,虽然模样甚是好看,但是却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
沈青薇生性柔软,喜欢的一切向来都是如阳光般的明媚温暖。而对于那些如寒雪般的清冷飘渺,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按理来说,那少年生得清冷阴郁,她是断然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好感。可是他却偏偏有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那眼眸里倒映着的无尽天地,只稍一眼,便让她深深地陷了进去。
所以她甫一见到他时,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哥哥,我叫青薇,你叫什么名字啊?”
面对她的询问,他只是低下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便用力地将她揪住的衣角给扯将回来。紧抿着的双唇,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回答她的话语来。
热脸贴了冷屁股,她的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一团怒火!刚想发作起来,谁知她爹却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道:“他叫金熙,薇儿以后可要跟他好好地相处哦。”
只因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梁子,所以往后的日子里,沈青薇不仅没有如她爹所说的那般与金熙好好地相处,反而还故意处处去找他的麻烦。
而金熙每次面对前来找他麻烦的沈青薇,都是处变不惊地选择“三不去”对策——不去理会,不去计较,不去怨恨!
比如用饭的时候,她会故意在饭桌底下,突然用力地踩他一脚。那一脚分明是踩得生疼,可他却仍旧是面色不改,稳坐泰山般将饭不紧不慢地吃完。
再比如温习的时候,她会故意在书桌上倒一杯茶水,而后再装作不经意之间打翻它。
打翻的茶水倾洒在他刚做好的功课上,将功课上的字迹晕染成模糊的一片,一番心血顿时全都付诸东流。可他却只是将作废不能用的功课揉成一团扔掉,而后再认认真真地重新做上一遍。
更比如练功的时候,她会故意捡来一堆的石子,然后把他当作靶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他的身上丢过去。
有一次丢石子的时候,她没有控制好力度和方向,那颗石子携着劲风破空而去,径直地砸向了他的左眼。
锋利的石子边角倏然划破他眼尾稚嫩的肌肤,登时就流淌出殷红的血迹来。后来老大夫帮他处理伤口时,都忍不住地后怕道:“幸好是砸在了眼尾,要是不幸砸在了眼睛上,小公子的这只眼睛恐怕就要瞎了!”
沈谨言早就知道,自家女儿一直都在背地里找金熙的麻烦。但是只因基本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等到自家女儿再长大一些,没有了小孩子的顽皮心性,变得有那么一点的知书达礼,他们自然就能够开始好好地相处下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纵容,差点就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为了让自家女儿长点记性,他当即便决定要狠狠地打她二十个手板。
那木制的戒尺沉重地打在沈青薇柔嫩的掌心,只不过是才刚刚打了一下而已,她就哭得梨花带雨。宛若是一株被风雪肆意凌虐的柔弱娇花,枝断花落,好不凄惨!
见状,站在一旁的金熙心生不忍。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后,而后将掌心摊开递到沈谨言的面前,自揽罪责道:“沈伯父,这原本就是我的不对,要不是我惹恼了她,她也断然不会如此。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是真的要责罚,就请您打我吧。”
金熙如此维护沈青薇,然而她却不肯领情,只一把将他给狠狠地推开,呜咽道:“我才不要你假好心,我自己犯的错,自当是由我自己承担!爹您要是舍得打我,就请尽管狠狠地打吧!”
说罢,沈青薇便紧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将她的掌心,再度递到了自家爹爹的面前。
这一顿手板打将下来,她的掌心足足疼了半个月之久。虽然心中还是不怎么喜欢金熙,但是却再也不敢去找他的麻烦了。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之间便已经是过去七个春秋。原本清冷阴郁的少年,早已长成了挺拔如松的俊逸公子。
而沈青薇也亦是褪去了儿时的顽皮心性,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礼,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
她每次望着金熙左眼尾端那道,因为被石子砸伤,而留下的宛若是新月一般的疤痕,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那么一丝愧疚感。
明明是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眸,却硬生生地被这道疤痕毁去了三分美感。就宛若是洁白无瑕的宣纸上,突然落下了一笔歪七扭八的浓墨,怎么看怎么别扭!